第44章 礼物
千代看见妓夫太郎就站在那里，黑绿相间的头发，比上次见到时更长了一些，遮住了眉眼。唇抿成一条线，紧绷的下半张脸上，看不出确切的表情。
努力睁着眼，千代想再看清楚些，眼前的视线却变得一片模糊。
千代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泪水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越擦，越是急不可耐地奔涌而出。
此时，一双白皙的手掌正轻柔地抚上妓夫太郎的脸颊，赤红的眸子仔细端详着那张布满黑斑的脸，姑获鸟睫羽微颤：“你身上的……气息？”
“这么强烈的鬼气……你也是鬼？”姑获鸟的笑容更盛，“我的女儿也是鬼呢，可她现在和我融为一体了。”
“你愿意接替她做我的孩子，永远陪伴在我身边吗？”姑获鸟指了指眸中的数字，“我是大人亲自任命的下弦之一，除了大人和那六个上弦鬼之外，我就是最强大的，我可以保护你啊。”
看着面无表情的妓夫太郎，姑获鸟以为是自己的邀请还不够诱人，于是她指了指身后的千代。
“妈妈抓人给你吃怎么样？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了吗，她是鬼杀队的队员，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只要你愿意当我的孩子，妈妈就把她抓过来给你！”
姑获鸟满怀期望地看着妓夫太郎，却发现那紧抿的嘴角似乎又下垂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姑获鸟也不是没有将鬼当作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可是像这么难搞定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难道是因为这姑娘长得太丑了，他不愿意吃？姑获鸟转过头看着千代，才发现这小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呜呜咽咽地小声哭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看……她一听我要把她抓过来给你吃，吓得都哭了，妈妈厉害吧？”姑获鸟有些自豪地笑着。
却听见身后，千代突然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
“你……终于知道出现了，啊？”
“妓夫太郎！”
妓夫太郎？姑获鸟皱起眉，这个小姑娘，在喊这个突然出现的鬼的名字吗？她怎么知道他叫什么的？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好几个月音讯全无！你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无惨没有软禁你吧！就算不方便见面，写封信也好，捎个信也好，想个办法告诉我你没事很难吗？”
“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疯狂地出去执行任务，我像个傻子一样，见到一只鬼，就对着他们的眼睛说话，喊无惨的名字，问无惨把你藏在哪里了，可是没有人回答我，没有人……”
“以前我出任务的时候，你不是都躲在暗处保护我的吗？连一点小伤都没让我受过。这两个月，我故意在战斗中露出马脚，让自己受了那么多次伤，为什么你都不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多害怕梅的心灵感应错了，怕你是真的死了……”泪珠大颗大颗地从千代的眼眶里滚落，她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坏人！笨蛋！讨厌的妓夫太郎！恶劣的上弦之六！我讨厌你……如果你是真的死了，如果你真的被无惨杀掉了，梅该怎么办……”
“我又该……怎么办……”
千代说罢，趴在地面上，大声痛哭起来。
上弦……之六？姑获鸟将错愕的双眸重新移回到妓夫太郎的脸上，感受到面前的人在听千代说话时，身子微微晃了晃，似乎他们俩才是场久别重逢的戏码的主角，而自己是个多余的局外人。
不对，他们一个是鬼，一个是鬼杀队员，怎么可能有什么交情，上弦之六什么的，说不定也是千代说出来哄骗自己的。
毕竟上弦的六位大人，都是深受无惨器重的厉害角色，姑获鸟刚刚成为下弦，是没有机会和他们见面的，只隐隐听说过上弦的六位大人，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姑获鸟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所有的传言都说，上弦之六是位貌美的女鬼，和面前这位完全不吻合啊！
姑获鸟放松地叹了口气，双手在妓夫太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慢慢向上摸索着。
手指微颤着掀开挡住妓夫太郎双眼的长发，姑获鸟望向那双浑黄的眼眸。
“怎么会……”姑获鸟愣住，抚摸着妓夫太郎脸庞的双手像触电一般弹开。
那双眼睛上的数字，怎么会真的是上弦之六啊！
突然，姑获鸟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小臂被齐齐斩断！
面前，妓夫太郎双手握着染血的血镰，一排尖牙不悦地死死咬住下唇。
“你……你真的上弦之六！”姑获鸟一个滑步后退至墙角，手臂切开的断面上，也已经长出血肉，慢慢形成新的手臂。
却见妓夫太郎连话都懒得接，只是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微微向上弯曲着，血液形成的薄刃便瞬间对准了姑获鸟，全然一副要接着砍的架势。
“上弦之六大人！”姑获鸟连忙单膝跪倒，“小女……小女成为十二鬼月，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未能认出大人，求大人见谅……”
“唰——”姑获鸟话音未落，却听见自己的身体上传来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
“啊……”姑获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自己的腰间突然出现一道缝隙，紧接着那道缝隙涌出鲜血，身体在这道缝隙处断裂开，竟是生生被腰斩了！
“你怎么……怎么可以，对同为鬼的我下手！”姑获鸟咆哮着，上半身却已经掉落在地上，肠子和内脏流了满地。
“唰唰——”薄如蝉翼的血刃接着朝着姑获鸟的身体袭来。
姑获鸟连忙用血鬼术将身体拼接起来，好不容易躲开几发血刃，却看见那些一击不中的血刃，在空中掉转了方向，又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原来，这些血刃，可以一直改变方向，直到击中目标为止吗？姑获鸟刚看懂了妓夫太郎的血鬼术，却在下一秒，身体就被齐齐飞来的血刃分割成了好几块。
“你是疯了吗！”姑获鸟用还算完好的嘴顶撞起妓夫太郎来，“就算你是上弦，也不能为所欲为！对同为大人下属的我出手！”
正在愈合的身体又被大卸八块，眼珠从姑获鸟的眼眶中滚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
那只赤红色的眼珠艰难地望着不远处的妓夫太郎，见他根本没有理会自己声嘶力竭的质问，而是犹豫半天，踌躇着走到了趴在地上哭泣的千代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在千代的头顶轻柔地拍了拍。
“对不起。”妓夫太郎小声道。
千代瘦弱的肩膀抖了抖。
“所以，这几个月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出现！”千代仰起沾满泪水的脸，皱着眉质问着。
“……这几个月过得很无聊，你不会喜欢听的。”妓夫太郎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
“我要听！”千代撅起嘴。
姑获鸟听见妓夫太郎一声轻浅的叹息，然后用他那并不好听的嗓音回答道：“我受了伤，妹妹脱离了控制，总要有人受到惩罚。”
所以这几个月都在养伤吗？千代心疼地眨了眨眼。
看着千代噙满泪水的双眸，在听见“受了伤”这几个字后，控制不住地微颤着，妓夫太郎又立刻说道，“现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为了快点恢复，找了个偏僻的村子，抓人吃人，就这样过了几个月。”
妓夫太郎看着面前那双澄澈的眸子在听见自己吃人的这些话时渐渐黯淡了下去，心口一阵微微的酸楚，又有一种莫名的如释重负。
他知道千代不喜欢他吃人，可他就是这种茹毛饮血的生物，他又没办法对千代有任何的隐瞒，只要千代想知道，他可以用匕首从喉咙划到肚脐，把心肝肺都掏出来给她看看。
脱落的眼珠子转了转，姑获鸟目睹着这一切，才终于明白过来。哦，原来是小情侣啊。这就是上弦的鬼吗，谈个恋爱也这么刺激的？
被砍成一段一段身体正在慢慢恢复成原样，姑获鸟活动了一下刚刚长好的双腿，本想趁二人不注意溜之大吉，却突然听见妓夫太郎的声音响起：“要不……我送你个礼物当赔罪怎么样？”
妓夫太郎没有转过头，手却向后伸去，掌中的血镰准确无误地对准了正在地上艰难蠕动的姑获鸟。
“想不想当柱呢，千代？”
“你疯了，上弦之六！”姑获鸟尖叫起来，“鬼是杀不死鬼的，除非下位的鬼向上位的鬼，发起换位血战，赢家才可以吞噬输家！”
“我不会同意进行换位血战的！你的血鬼术可以杀死人类，却杀不死我！”
千代此时也微微怔住，眼神复杂地望着妓夫太郎。
她不是不想杀死姑获鸟，这样一个心理扭曲变态，不知道害死多少人的恶鬼，她可太想一刀斩断她的头了。可自己只是个鬼杀队的普通剑士，还没有完全战胜下弦一的实力。妓夫太郎的血鬼术可以把鬼剁碎，却没有办法彻底杀死鬼，最重要的是……
就算能帮忙杀死下弦一，你那个无良老板那又该怎么办，妓夫太郎？
却见妓夫太郎只是垂着眉笑了笑，伸出手轻柔地擦了擦千代眼角的泪水：“就当你喜欢这份礼物了，我就想办法让你，亲手杀了这个讨厌的家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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