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丰都地处西南，山俏水险，此刻他们要去的地方，地势更加险峻，又在悬崖峭壁之中。清辉化了原型，将三人驮到了那山洞门口后又化了人形。
祁肆对于清辉跟郁风之间，总有猜测，不知道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能在一起合作这么久。毕竟看当时郁风在妖界的神色，可不像是去谈什么交易的。
清辉也能心平气和地跟在他身边，也算是难得。
洞口幽深漆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状况，身后便是万丈悬崖。祁肆不再纠结郁风与清辉之间的恩怨，将神思都放在了眼前。
郁风看向那漆黑的洞口，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前妖王说这个洞里有什么禁制吗？”
乐浲拧眉：“从未。”
“这洞口有些不对，都当心些。”郁风沉沉道，“祁肆，过来。”
祁肆正在旁边看洞口边缘的纹路，此时听到他的声音，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郁风看了她一眼：“跟着我。”
祁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明白时缓缓说了句：“我能自保。”
郁风没理会她的话，抬手在祁肆身上落了个什么东西，祁肆看不出这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暖意。
乐浲见了郁风的行为，心里一阵无奈，都跟他说了不要曲线救国，怎么说不听呢？明珠是拿来这样耗费的吗？他到底还能不能上九重天了？
“能。”郁风看着乐浲淡淡回了句。
洞口可容纳两人同时进入，郁风走在前面，祁肆紧随身后，接着便是清辉与乐浲断后。
祁肆戒备地盯着周围，入洞后，周围虽暗，但不想方才在洞外的漆黑，反而清晰了起来，能将四周看个大概。
这条甬道上爬着许多藤曼，印着忽明忽暗的幽光，祁肆看着那些藤曼，竟觉得十分妖异。
在经过长长的甬道后，四人到达了一个可容纳数十人的洞穴。有高台位于中央，高台上放着一个木盒，木盒被铁链所缚，铁链绵延向四个角落，铁链上缠绕着许多符咒，牢牢将木盒困在了其中。
乐浲与清辉两人迅速将周围查了个遍，郁风紧紧盯着木盒上方。祁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洞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图腾，占据了整个穹顶，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
那图腾，祁肆在妖界见过，是鲲鹏。
“清辉，”郁风冷冷地叫了声，“离这里远些。”
清辉听到郁风叫他，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尊上。”
乐浲此时看了看上方的图腾，心道不好，忙将清辉往洞口推了些：“这是封锁术，一旦启动，图腾是什么，便会将什么吸入并封锁住。”
“妖界的封锁术？”祁肆问道。
“没错，不过这封锁术为何会出现在萤火的精魂旁边？”乐浲道。
清辉声音凛冽：“这里面真的是萤火的精魂？”
一时间几人都没开口，洞穴里静得可怕。郁风突然笑了，在如此幽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诡异，那笑声带着嘲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那妖王怕是被人愚弄了。”
“为何？”祁肆问道。
“萤火一案，冥界抓了两个人，一个是妖王，一个是那个人间道士。”郁风扫了一眼清辉，继续道：“当时那两人正在设法换清辉的命格。从当时的布局看，只有那人间道士会回转术。两人被带回冥界后，妖王说出了萤火的精魂所在，清辉的命格才是妖王的目的，在他看来萤火不过是个尝试。”
“可这里的封锁术，却是针对鲲鹏的。”
祁肆一点就透：“所以妖王被利用了？这是针对妖王的命格交换！”
郁风道：“对也不对，那人间道士要妖王的命格，或者换一种说法，他要的是妖王的命。在此之前，知晓这个洞穴的，无非妖王与道士。此处只有封锁术，没有回转阵。”
那人间道士大费周折地要妖王的命，究竟有何所图？回转阵、封锁术可不是什么人间道士就能办到的。
清辉道：“两人无冤无仇，为何他要拿妖王的命？”
祁肆回头看了一眼清辉，沉声道：“非是世仇，要人命的，也大有人在。”
清辉蹙眉，眼里透漏着不解，带着些厌恶的神情，显得整个人阴沉了些。
郁风道：“那二人恩怨暂放一边，先将萤火精魂取走。”
他打量着洞顶的阵法，又看了存放精魂的木盒所连着的四根链条，郁风蓄力，试图震断铁链，却无丝毫反应，反而在洞顶鲲鹏范围下，凭空升起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木盒罩了起来。
他转头对乐浲：“破封锁术。”
祁肆正准备上前帮忙，郁风拉住了她：“乐浲破阵自成一派，旁人帮不上。稍有不慎，恐波及无辜。”
祁肆点点头，她将目光放在乐浲身上。见乐浲先是走了一圈，随后抬头看着洞顶的鲲鹏，凝神专注。
在乐浲致力于封锁术的时候，祁肆大致理了一下事件脉络，若妖王所说属实，这木盒里装的的确是萤火精魂，妖王要的是清辉的命格。他以萤火为试炼
祁肆顺口问道：“那是谁占了萤火的命格呢？”
清辉淡淡道：“他的女儿不在妖界许久。”
若就是妖王的女儿占了萤火的命格，可他为何会如此信任那人间道士，以自己的女儿为例。
那所谓的人间道士以一己之力搅得妖界皇室大乱。他背后是否还有什么人？
屏障的消失拉回了祁肆的思绪，未及半个时辰，乐浲便破了封锁术。
祁肆并未看清楚乐浲如何动手的，他似乎只是在那凝神伫立，洞顶的鲲鹏图腾便开始变了颜色，由黑转红再渐渐变淡，最后没了踪影。
她暗自心惊乐浲的技艺，心道若是能学个一二，往后若再遇到阵法也不用凭直觉行事。
封锁术完全消失后，郁风道：“木盒上有禁制，破解之法给你们了，”他转头看向刚破完封锁术的乐浲，“能行吗？”
乐浲点了点头。
接着四人分散立在一柱子旁，施以方才郁风所说的秘法破解。四人同时向里注入法力。霎时间洞内光芒肆盛。不过一刻钟，链条上的符咒开始瓦解。
便在此时，祁肆察觉到了异常。
这个符咒在吸取她的法力，她快速扫了一眼其他人，他们神情如常，并未有何不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破阵迫在眉睫，不可半途而废。若她此时撤力，反噬会有多大？那是不言而喻的。
祁肆没再犹豫，将除魔剑横在身前，借助除魔剑的威力，以此缓解符咒对法力的吸食。
郁风看到了祁肆的动作，皱了皱眉头。
祁肆稍有缓解，便察觉方才被符咒压得死死的四肢，缓缓有了暖意。随即这份暖意带着法力注入了符咒中。
‘啪嗒’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符咒破了。在撤力的一瞬间，祁肆有些站不住，倚着除魔剑才堪堪站稳。
也就这么一瞬，郁风便到了她身边，语气不善：“除魔剑不想要了？”
祁肆抬头看了他一眼：“权宜之策罢了。”
祁肆有些生气，她当然知道自己方才的做法，及有可能将除魔剑斩断，可方才那番境况，自己没办法做其他选择，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难道就此撤力看着另外三人遭受反噬？破阵功亏一篑？她也做不出那种事。
郁风有什么好跟她生气的？他到底在生哪门子气？
两人说话间，乐浲已将木盒装好，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祁肆：“这符咒在吸收我的法力，我恐支持不住，便以除魔剑暂抵片刻。”
乐浲奇道：“符咒并未吸我的法力，清辉呢？”
清辉摇了摇头。
符咒明显也没吸郁风的。
祁肆淡淡道：“或许因我是凡人吧。不碍事。”
乐浲没再深究，看向郁风，想和他商量一下回去的事，乐浲没想到就看了那么一眼，又见到了明珠微弱的样子。
其他人或许看不到，可乐浲跟了郁风那么久，年年岁岁，怎会看不到。那明珠有气无力地悬在郁风身侧，其大半法力全在萦绕在了祁肆周围。
乐浲惊讶于自己的心平气和，对郁风的行为已经无可奈何，对方不听劝，乐浲也没法子，心道他是真的不想上九重天赴宴吧。
祁肆撑着剑站起来，几人本想扶她，她摇摇头以示拒绝。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法力，那是明珠。
她抬眸看了眼郁风道：“撤了吧。”
郁风皱眉：“逞什么能。”
他说罢便将祁肆抱了起来，祁肆倏忽睁大了眼，整张脸都显示着不可思议与莫名其妙，还带着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郁风见她如此，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抱，你这什么神情？”
抱祁肆这件事，他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自然轻车熟路。
“男女授受不亲，你”祁肆有些窘迫，一旁的乐浲惊讶地瞪着眼睛，而清辉则往洞外去了。
“事急从权，你带了伤。”郁风佯装镇定，眼里的不自然一闪而过。确实以当下的境况，并不一定需要抱祁肆。
郁风心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祁肆略过心里异样，郁风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等第三回？除了在妖界，他什么时候还抱过自己？
通往洞外的甬道并不长，祁肆还未回忆完全，郁风便将她放下了，接着几人被清辉带下了山。
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祁肆心中的燥意，有些事情趋于明朗。她总算弄明白了这些日子中所有的异样，都来自一人。
是郁风。
准确的来说是郁风的态度，郁风待自己的态度。自妖界擂台之后郁风对她可算是温柔了许多，可谓与先前浮于表面的客套截然不同。
他与覃沨、沈俐不同，会因为几次患难就敞开心扉？在擂台前，郁风虽说没到冷漠的境地，可也并未如此关心她，回想当时发生的一切，祁肆自问并未有什么能让堂堂冥界之王高看之处。
话说回来，他当时为何会在妖王手下救她？以两人当时的交情，结合他在妖界干的事情，出手救她这种容易暴露身份的事情，应是少做为妙啊。
祁肆看了看立在前面的郁风，疑惑窦生。
清辉速度极快，并未耗费多长时间便到了。
祁肆并非娇弱得走不了路，明珠补给她的法力早已填补了阵法吸去的。此刻法力骤然失去的虚弱感已经消失，或许是方才那出的窘迫经久不散，几人回去后，祁肆道了谢便回了房间。
郁风见此，并未说什么，也沉默着回了房间。
乐浲没在意两人之间的氛围，紧跟着郁风进了房间，在关门的那瞬间落了个隔音结界。
郁风回头看他：“怎么了？”
“这精魂是否带回冥界？”
郁风没直接回答，转而道：“那人间道士怎么回事？”
乐浲道：“是傀儡，你一出冥界，他像是有感应般，随即便化为灰烬。”
那日乐浲欲言又止，在自己已经授意的情况下，依旧不肯当着祁肆清辉的面说那道士究竟审问得如何了，郁风便知道这事儿怕是比原本的要复杂得多。
“三界会傀儡分身术的，可不是一两人而已。”郁风道。
傀儡分身术并非什么难习的法术，若是有心，修到能抗住冥王眼睛的，也大有人在。只是这法术几乎不用于危险境地，多用于亲近之人，毕竟□□一旦碎骨，施法之人便会加倍反噬。这实在不是个什么能为所欲为的法术。
估计那背后之人，反噬也定不会少。
郁风思索片刻道：“精魂暂且收着，传书给神荼，给谛听下召回令。”
乐浲道：“谛听可是在圣佛处听学，百年难得的机会。”
天界皆有召回令，可千百年也不见得会用一次。这召回令一去，必是要紧事，圣佛也不会阻拦，是要谛听不得不回啊。
“在冥界偷天换日，篡改往生册，也是百年难得一遇。”郁风挑眉道。
妄图挑衅神界权威，可不止是百年一遇。
“”乐浲一下闭了嘴。
“对了，让神荼加固冥界禁制。”别什么阿猫阿狗的法术都辨别不出来。
乐浲一时间语塞。冥界禁制的精妙之处，便在于无冥王首肯，凡过冥界者，术法皆灭。古往今来，从未失手过，只今以此栽在了那不知名的道士上。
入冥界首先便会过那道禁制，虽说算不上重兵把守，可也防卫森严。冥界禁制乃得上古神界法力翘首所定，其精巧程度堪称一绝，自郁风接收冥界后，又让神荼不断加固，这禁制只愈加难破。
郁风并不认为近几千年会有谁的法力高过了神界那几位大拿。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总归是要彻查。禁制要加固，同样这看守的人也需查清楚。
乐浲点点头，准备出去，快到门口时回了头，状似无意：“你对祁肆动情了？”
“”郁风被这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他眯眼无言看着乐浲，眼神中带着些警示与不耐。
乐浲硬着头皮：“勿怪我多想，先前你对她委实好过了头。再迂回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别平白惹了一身情债
郁风似是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摆了摆手：“你多虑了。”
若无差错，祁肆必是辛肆神君转世，待她劫破神归，哪还记得人间发生的事？若是有缘还能在天界一遇，想必以辛肆神君的性子，只会远远看他一眼，至多在心里嘀咕一句：这就是冥界新一任冥王。
这神界的日子，万万年年的一尘不变，没有新意。说得上名号说不上名号的神仙多了去了，毫无交集的也是常事，辛肆神君英勇善战，一心为民，甚少在天宫玉京府待着，府中一应事物皆有那两位仙官打理。
郁风记得他与辛肆神君便是从未见过，至多只远远地扫过一眼。
这样的人，真的会因儿女私情下界吗？
郁风没再细想，辛肆神君因何不知所踪，他没必要深究。他自认无愧于冥王这个头衔，也就如此放纵私心一次，未伤百姓，有何不可？
祁肆在房里调息完毕后，心道自己的法术还得再精进些。她找了郁风询问精魂去处。
“原本我不该插手冥界要事，可这精魂干系新生魔王一事，便不得不多问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精魂？”祁肆道。
郁风看了她一眼：“我们在丰都多日，始终未找到萤火，你可知为何？”
“何意？”
“萤火少了精魂，甫一成魔，她的魔身便缺了一魂，”郁风说到此，祁肆便懂了□□分，郁风继续道：“至此，于寻常法术而言，根本察觉不到魔息。”
他语气中带了些赞赏意味：“除魔剑不错。”
祁肆不可置否，缺失精魂的魔王，或许会与常人无异，可若是除魔剑能察觉魔王现世，为何到了丰都便感知不到魔息了。
“萤火堕魔那刻，周身魔息暴涨，连冥界都有所触动，可因她缺失精魂，魔息转瞬即逝。故此除魔剑可以感知到魔王现世的方位，到了丰都后，却无法察觉魔息的缘由。”郁风继续道。
“我有一事不明，若按你说的，萤火早该在窃取命格时便成了魔，为何会拖到现在？再者”祁肆抬眸看他，“你既早已知晓以我之力寻不到魔息，还跟在下巡了丰都大半个月，为何？”
祁肆说得平静，语气之间没有丝毫的质问。不管郁风出于什么目的才与她拉近距离，她都切实的受了他许多帮助，自己也没理由要求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郁风笑了：“我信除魔剑的能力我亦信你。”
祁肆被这一个个字眼砸得有些昏头，她其实听过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这句话于她而言，谈不上惊心动魄，可不知为何郁风的这句话，像是带着光芒，温暖着、触动她的心弦。
“萤火成魔，魔气四溢，丰都周遭的妖受魔气影响，亦变得十分异常。除魔人能极快极准地辨认魔息我”郁风突然有些踌躇，“近来法力消耗过多，不宜再劳神，与你一起，更为便利。”
噢，原来是在说除魔人啊
这些日子的温和，也是因此？
郁风见祁肆看着自己，却一言不发，继续道：“若因此令你不适，我十分抱歉，见”
“并未，”祁肆打断了他，谦恭道，“能得冥王青睐，是在下之幸。”
郁风胸口一时间涌上了些愧疚与酸涩，他撇开情绪继续道：“萤火精魂在丰都，更能引她出来，精魂脱离桎梏，本体会第一时间感知，她会不自控地想要精魂。守株待兔便在这几日。”
若这几日试不出，谛听来了便清楚分明。
祁肆知晓他的打算后，也安心了许多，左右也不过几日的光景，若是顺利，在冥王帮助下除魔，自己倒节省了力气。等此间事必，雪域之地，势在必行了。
接下来的几日，太平静了。祁肆几乎日日提着精神，丝毫未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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