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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她当日并未细问郁风的计划,以至于几日后见到那丝毫不知掩饰的白犬时,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此时谛听正蜷在院子里,他正上方施了个法术遮阳,谛听恹恹地神情彰显着他此刻有多么的烦躁。他掀起眼帘看了看眼前的祁肆,心道这人的境况,不是早跟郁风说了吗?为何还将自己千里迢迢地召来?

        祁肆看着面前团在一起的白犬,全身毛发干净柔顺,耷拉着的耳朵透漏着委屈,惹人想要抚摸安慰。祁肆忍着想要伸手的冲动,余光看到了正进门的郁风。

        郁风道:“可见着阿影了?”

        “跟她的老师踏青去了。”

        今日一早,阿影便告诉祁肆,老师念在她近日刻苦,所学内容皆习得不错,便带她出去走走。阿影原本想叫祁肆一起,可祁肆全身心都放在萤火身上,无暇顾及其他,便回绝了,只叮嘱阿影,出门务必当心些。说来奇怪,阿影很是听那教书先生的话,她身上也因此改了些骄奢的毛病。虽说祁肆本就没打算惯着她,可改了也算是件好事。

        祁肆有些奇怪,郁风平时并不会主动提起阿影。她试探道:“你想用谛听试阿影?”

        郁风并未否认:“值得一试。”

        “谛听的体形,任谁看了都心生怀疑。如此大张旗鼓,不怕打草惊蛇吗?”

        郁风道:“寻常人是看不到谛听的。”

        “什么意思?”祁肆道。

        郁风笑着解释:“谛听是神兽,不刻意现形,凡人岂能看到。”即使是神界之人,谛听若要刻意隐匿身形,也未尝不可。

        她真当谛听是什么人都看得到的?

        祁肆道:“所以你在西北听到我能看到谛听,才那么惊讶?”

        郁风点点头。

        “可我为何能看到?”祁肆心下疑惑,难道是因为除魔人的身份?

        郁风道:“暂且未解,不过算不上什么坏事,不必过分究其根本。”

        “可有些事,便得钻研个明白才行。”

        比如自己到底从何而来?又该从何处结束?

        郁风看着她,试探道:“何意?”

        前些日子,院子里的花开了,花香随着风萦绕在祁肆身边,祁肆眼神跟随那几朵随风而舞的花瓣落在了谛听的身上,在丰都的日子里,抛开郁风那或许对自己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外,两人算是相处融洽。

        也或许是最近太过疲惫,此刻勉强算得上温馨,让祁肆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这对她而言倒是难得,“能斗胆问一句,所谓的天神皆生来就是的吗?”

        “凡间修仙人诸多,也不乏佼佼者,历时悠长,自然藏书诸多,论书籍种类完备与否,以天道宫藏书阁为首,竟还不曾有神者记录吗?”

        祁肆十分坦荡,对于郁风的打趣谈笑,丝毫不见窘迫,“当日在藏书阁,没得闲查看有关古籍。我向来忘性大,上一代除魔人交给我的都快记不得了。烦请冥王赐教。”

        郁风牵了牵嘴角:“有生而为神,也有修炼为仙的。代代神君更替,皆有定数。”

        “你呢?冥王殿下。”祁肆轻笑道。

        郁风忽然沉默了,他看着谛听,低声道:“年年岁岁的太久了,也不记得了。”

        郁风此人,即使是像此刻一般,与人谈笑风生,眼里也不见丝毫温度,依旧无温无情。可他方才他低声回答的那几句,却无端让祁肆觉得他有些落寞。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郁风看了眼快落山的日头,问道:“阿影几时出去的?”

        祁肆道:“清晨。”

        “清晨?这么久了?”

        祁肆道:“阿影初次游玩,未免贪玩些。”

        天空的残云,突然以不同以往的速度汇集。也在此时,郁风瞬间感受到了萤火精魂的躁动。他转头看向那斜阳残云,有谁映着残阳的光,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

        是阿影。

        她抱着一个人,浑然不像平时般软糯,周身欲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她抱着的那人的。她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自脸颊蔓延至鬓间。

        郁风打量着她周身气度,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成魔的前兆。可精魂并未归体,她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她走近后,祁肆看清了阿影脸上飞入鬓间的红纹,与她脸上的血渍交相辉映,显得有些妖异。泛红的眼尾,昭示着她方才哭过,只是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里全是茫然无措。

        祁肆来不及想太多,先生不知生死,需要尽快医治,可阿影如今这副样子,像是忘了这回事。阿影若是现在入魔,恐怕整个丰都都得殃及。

        她木讷开口:“祁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她手里抱着她的教书先生,也不松手。怔愣地站在离祁肆不远的地方。

        祁肆沉声道:“阿影,把先生放下。过来我身边。”

        “祁肆。”郁风沉声道。

        “祁姐姐我我”阿影断断续续地说着,她偏头看了一眼郁风,心里倏忽升起一抹恐惧,手上不自觉用力了些。

        郁风察觉到她的动作,淡淡道:“他还未断气,放手,阿影。”

        祁肆温和道:“阿影,相信我。”她向阿影伸出了手:“来。”

        阿影停顿半响,缓缓蹲下,动作僵硬,却又十分小心轻缓地放下了先生。

        郁风迅速接过昏迷的先生,祁肆快步走到阿影身旁,一记手刀将阿影劈晕。与此同时,郁风落下结界,将整个院子与外界隔绝开来。

        阿影此时未入魔,至少现在还是凡人之身,她又极其信任祁肆,这才让祁肆得手,也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

        郁风探了探先生的呼吸,随即摇了摇头。祁肆抱着昏迷的阿影,问道:“阿影的情况呢?除魔剑有些躁动。”除魔剑在房间里,祁肆能感受到它的不安。

        此时乐浲不在,要压制将要入魔的阿影,谁来护法?何况还有一个将死未死的先生。那先生没了脉搏,可魂未离体,像是谁硬将魂魄留在体内,妄图问冥界要这条命一般。

        郁风放下那教书先生,神情严肃:“谛听,回冥界。”

        话将落,郁风便消失了,祁肆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谛听道:“除魔人,烦请将她交给我。”

        祁肆照做:“还请”

        谛听没有给祁肆话说完的时间,便带着阿影消失了。郁风的行为打得祁肆措手不及,她将教书先生安置在了房间里,可他几乎没了脉搏,身上的伤从何而来,这些都成了谜题。祁肆正欲出门请个郎中来看看教书先生的外伤,却发现自己走不出去。郁风的结界还未消失。

        将过子时,傍晚郁风落的结界也瞬间消失。祁肆这才出门寻大夫。

        一个月后,那教书先生的外伤好了七七八八,可一直未醒,身上也无半点死气。祁肆又在丰都呆了月余,没见丰都有何异常,当然也没见到冥界使者,亦没有阿影的消息。

        祁肆那时没想到再见郁风时,竟然是好几年后了。

        郁风走得匆忙,未留下些只言片语,他当时如何救那教书先生的,她也无从得知,也不知该继续用何种法子救他。

        祁肆猜测阿影入魔一事,应当有了结果,她再继续呆在丰都无益,便准备离开,可她要去的地方,没法带一个昏迷的人。

        她想到了一个地方,天道宫。好在那教书先生原本就独身一人,祁肆也免了交代,将他带到天道宫交给沈俐后,便只身去了雪域之地。

        郁风带着精魂回到冥界,吩咐谛听将阿影放在净室,未过半个时辰,半路接到命令的乐浲回到了冥界。

        谛听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殿下,因被恶意更换命格而堕魔的人或妖,执念极大,几乎再无转圜余地。若是想要扭转局面,至少需两位仙术大乘之人施法,否则极易被魔息入侵。殿下,三思。”

        郁风淡淡道:“我知道,机不可失。暂且以明珠压制,你与乐浲给我护法,等南宥神君来了再说。”

        谛听没再说话,只尽职配合郁风。

        乐浲道:“南宥神君在西边,这一来一回得好几天,来得急吗?”

        “最晚明日到。拿到精魂后,我便给他捎了信。”郁风边往净室走,边道:“进去看看。”

        南宥是西边佛神座下的战神,法力上乘,有他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自家冥王也并不比南宥差。

        几人在对阿影施法时,窥得了当日的来龙去脉。

        阿影不知为何觉得今日的先生有些奇怪,两人在观赏了山间景致后竟拉着她直往悬崖边走,阿影喊了几次,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沉默地拉着她往前走。

        临到悬崖边时,牵着阿影的那双手,似乎顿了一下,接着先生似乎十分痛苦,挣扎着甩开了阿影的手。

        阿影道:“先生,怎么了?”

        先生神情痛苦,断断续续道:“阿影走快走!”

        紧接着周围突然窜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人也或许不能称为人,慌忙之中,她似乎听到了先生带着恐惧的声音,他说:“是妖啊!阿影快走!”

        像是有什么东西冲击而来,阿影像是失聪般,周围涌来的许多声音像是隔着千重山,模糊得让她听不清楚

        “既然如此,那便不上那书生的身了,直接动手,将魔王的魔息吸个干净!”

        “动手,先抓那女子!”

        魔王?谁是魔王?什么魔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阿影看着周围围攻过来的一双双眼睛里,透漏着的贪婪欲望,与先生曾说过的如出一辙。扭曲的身影愈发靠近,可阿影却像是差距不到危险一般怔愣地定在原地。

        妖怪们迫不及待地丢掉了目前于他们无用的先生,纷纷涌向了阿影。

        先生见状,顾不得头晕眼花,全身如同散架般地身体,用尽全力想要拉着阿影走。可还没拉到阿影,便被察觉到他意图的妖怪,随手扔进了悬崖。

        “阿影!走!”先生在最后喊道。

        或许是这个喊声惊动了阿影,她神智回笼,看到此番境况,瞬间慌乱不已,下意识去拉先生。

        妖怪们那能让她得逞,顿时将她团团围住,阿影心慌意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诱使她去使用,她顾不得其他,只想拉住先生。她顺着那股力量,任由它操控了自己的身体,也在瞬间她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的时候,便见自己浑身是血,原本已经坠落悬崖的先生,此时不省人事的被她抱在怀里,阿影不知所措,残留的理智,让她回去找祁肆。

        在经历几天的施法压制后,阿影的情况已经稳定了,郁风想起在净室里看到的阿影的境况。阿影突然的入魔,像是被谁牵引一般,她大杀围攻的妖怪时的狠戾,与最后抱着先生的茫然情绪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南宥和郁风站在滥桥,桥下是滚滚岩浆,看起来狰狞可怕。南宥饱含深意地瞥了眼郁风,那眼神不言而喻。

        压制魔性并不是唯一法子,却是个最费时费力的法子。南宥不明白他为何这次要这样做?

        想要处理这件事,大可任由阿影入魔,再一举歼灭,如此更省时省力,刚出世的魔王,根基不稳,法力强的妖都敢分食其魔息,又怎么可能是郁风的对手。

        两人相交多年,一个眼神,郁风便知道对方什么心思,他坦白道:“此事追根朔源,是冥界失误,于那女子而言,不过无妄之灾。既能给她神智清明,又何苦再害了条命,也让阿孟少熬份汤。”何况那傀儡道士还没线索。郁风此刻不自觉想到了祁肆。

        南宥拂了拂衣袖:“冥王做久了,总会多些人性。”

        “你在西边呆了那么久,也没见你有半分佛性。”郁风道。

        “”

        郁风沉默半响,语气有些不自然,眼里有了些情绪:“阿真”

        南宥似乎就等着他问,他笑着道:“下月大婚,照常筹备。”

        郁风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案,心里有些泛酸,他许久没再尝过这滋味,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天君准备大婚前,着司命翻了几天的史料,就为了堵住下面那些个神仙的嘴。你上次给阿真说的事,她并未放在心上。”南宥继续道。

        郁风盯着桥下的岩浆,久未说话。

        几月前,天府官突然修订天条,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撤去了神仙不可动七情六欲这一列。一时间神界躁动万分,一部分在猜测这天君是何意?还有一部分则猜测天君与辛肆神君好事将近。

        神界这万万年年中,规矩不多不少,界定不松不严,恰巧那原本神仙不得妄动七情六欲的条例正好在不严行列。神界互相倾慕的男仙女仙不在少数,时机成熟了的,将府邸合在一处的也大有人在。只是都并未行那人间的婚俗嫁娶,只要不耽误正事,神界司法宫并不会过多干涉。

        而辛肆神君又是神界第一女神将,且与天君举止甚密,天君也时常因这种事或那种事为辛肆破例,虽说大多不涉及私事,可传出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因此修订后的天条甫一昭示,诸神便猜测两人好事将近。

        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天君与西边南宥战神的同门师妹筚真即将大婚的消息,紧接着辛肆神君留书出走,下落不明。

        众神对辛肆出走的缘由,又是众说纷纭。

        “算了吧,郁风。”南宥道。

        南宥的话,拉回了郁风的思绪。郁风在得知辛肆神君的事后,虽说不太相信辛肆会干出类似逃避的事,却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他着急忙慌地去跟阿真说了此事,信誓旦旦地说天君并非良人。谁知筚真回应他一句知道了,便就此作罢。

        她就那么喜欢他?

        用人间的话来说,郁风与筚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两人一起修行,直到郁风做了冥王,自此天各一方。不过郁风认为自己对筚真并非凡人说的男欢女爱的喜欢,他就是不愿她跟天君在一起。

        南宥那边还在继续:“我这个师兄都没说什么,你如此着急拆散作甚?”

        郁风问了句:“他们何时有了如此深厚的情谊?”

        “当年你继任冥王,那丫头有挺长一段时间都比较想你你原来太宠着她,后来我只要训她,她便拿你来说事。前些年她替我去了一次天庭述职,回来便安分了许多,我猜便是那时吧。”

        郁风挑了挑眉:“你猜?”

        南宥无奈道:“阿真好歹是个姑娘,我一介男子,如何问她闺中之事?”

        南宥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郁风一眼:“你这样,我都差点以为你也心悦我家师妹了。”

        郁风突然抬眼看他,一直看到南宥眼里有些不确定了,才道:“瞎说什么呢?那也是我师妹。”

        南宥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你算哪门子的师兄,我们可不是同门。”

        郁风睨了他一眼。

        南宥继续道:“说正事,往生册的事你上报天庭了吗?”

        “事情一出,便给天君递了信。往生册出事不是小事,冥界压不下。”即使冥界有能力处理,也不可能压下不报。郁风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南宥点了点头:“行,我先回府。”

        南宥走后,郁风在滥桥又呆了许久,直到乐浲问怎么处理阿影,他思考片刻后道:“我记得你前些日子不是说缺个下属吗,你带她。”

        乐浲虽有微词,却无力反驳,毕竟按阿影的情况,放在冥界是最为合适的。他继续道:“那人间的教书先生如何处置?冥差拿不到人,今日已上报了。”

        那教书先生在摔下悬崖时,便没了性命,如今全靠阿影动用魔力强行将魂魄困在他体内,长此以往,他便永远会困在那躯壳中,不得今生,不见来世。

        郁风思忖片刻道:“先将呈报扣下,待阿影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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