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添妹妹

颜家父母坐在火车站里眼巴巴从清晨望到日上三竿，终于等到火车由远处驶入站内。

        车门一开，没一会儿夫妻俩就从人群中看见自家儿子和儿子怀里的两个外孙女，凑过去抱住葛如瑾和葛如瑶。

        颜青松发现爸妈的目光都集中在外甥女们身上，一点也没有关心他。

        逮着葛如瑾的脸蛋亲了好几下，乔巧这才问道：“就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你姐跟你姐夫呢？”

        颜青松一五一十解释过后，颜树文和乔巧的脸上都闪过几分失落。

        颜树文拍了拍媳妇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闺女在那边有女婿陪着，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再生一个呢。”

        “孩子是没回来，这不是把孩子的孩子送回来了吗。”颜树文言辞诚恳，“挺好的，这次过年肯定热闹，咱们得知足。”

        乔巧被哄顺了，跟丈夫抱着孩子回家。

        余下颜青松一个人乖巧的跟在后面，他心想：姐姐跟姐夫肯定不会再生孩子的，怎样让两个外甥女过得更好都已经让他俩操碎了心。

        春节期间，居民楼里处处冒着烟火气，各家各户的孩子从天南地北赶回来，颜青松一进楼还没迈进家门就被好几个大妈围住了。

        “松松，在外面有对象没？啥时候给你爸妈带个媳妇回来？”

        “你妈说你演戏去了，都演了啥啊？俺家今年新装了电视机，你柱子哥从外省弄回来的，啥时候能在电视上看见你啊？”

        “松松，这演员挣钱不？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瞎混日子，别让你爸妈跟在屁股后面操心。”

        “松松……”

        最后还是乔巧出面将儿子解救出来，颜青松一进门就躺在卧室床上，一副被掏空的模样。

        乔巧看见了，十分嫌弃，“哎呀呀！你赶紧把鞋脱了，把棉袄棉裤也脱了，坐火车那么久一身臭味还直接上床，脏死了！”

        颜青松眼皮都懒得掀开，几秒之内把自己扒得只剩秋衣秋裤裹进棉被里，懒洋洋道：“这一路上遇到可多麻烦了，我都快累死了，妈你让我睡会儿。”

        乔巧捡起床边的衣物，“就这还是当舅舅的呢，你看小瑾跟瑶瑶都没像你这样。”

        颜青松无奈道：“这俩小屁孩一坐车就爱睡觉，昨晚天没黑就开始睡，一直到下车前一个小时才起来。我可是熬了一整夜，一直就这么看着，眼皮都不敢闭上超过三秒钟，就担心孩子出事儿。”

        乔巧这时有些心疼了，搂着衣物出门轻轻把门带上。

        客厅里，双胞胎在翻花绳，颜树文擦着眼镜，问道：“今晚吃饺子不？我现在去和面？”

        乔巧摇摇头，“剁肉馅声音太大，松松熬狠了，让他好好休息。回头你去老李店里买点挂面，再去红嫂那头挑条扁鱼，咱们晚上吃面条和红烧鱼。”

        春节悄然而至，颜家夫妻看着双胞胎不让她们玩烟花炮仗，妹妹葛如瑶对这东西没太大的好奇心，还算听话，姐姐葛如瑾则是惦记放炮仗好久了，抓耳挠腮急得不行，一天想偷溜出去好几次，次次失败。

        葛如瑶看着被外婆提溜着后领子拎回来的姐姐，真诚建议：“姐姐，你安生点吧，你看小舅舅都比你听话。”

        葛如瑾不服气，“小舅舅回来三天就在床上躺了三天，谁能跟他比安生。”

        然而，安生的颜青松赖在床上的期限也只有三天，第四天开始，颜树文和乔巧已经逐渐看儿子不顺眼了。

        太阳刚探出头，颜树文直接把儿子的被褥掀了，“你这一天天的，窝床上是在孵蛋还是在等着发芽啊？再不起来中午我带着小瑾瑶瑶在你屋里吃臭豆腐。”

        这个威胁太吓人了，颜青松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仰天大笑出门去”。

        谁也不想到，颜青松这一出门知道天色黑透才回来，还给家人带了个大大的惊吓。

        时钟指向九点，颜树文跟乔巧神色严肃，端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葛如瑾瞧着有趣，搬了把小椅子坐在上面学着长辈的表情，也不吭声。葛如瑶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安静静钻进外婆怀里。

        颜青松硬着头皮说道：“我真没在外面瞎混！下午我去看了场电影来着，旁边那个男的一直抽烟，抽完一支又一支，熏死个人，跟他说他又不听，中途离场那不是浪费钱吗？我就一直忍到电影放完，看见电影院东边有个小公园，就去那儿歇会透透气，没走两分钟就看见一棵大榕树底下摆着个竹篮子。”

        颜青松一拍大腿，“当时我以为谁落下东西了呢，结果凑近一看，里面有个襁褓，襁褓里睡着个娃。当时可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这孩子要不行了赶紧抱着个竹篮子送去了医院，结果医生说应该没大事需要留院观察两天，然后我就去报警了。”

        “然后呢？”乔巧面无表情，“说重点！”

        “然后我就医院跟警局两头跑，跑完我就回来了。”颜青松低着头，底气有些不足，“重点是那孩子我能不能养？”

        说完，颜青松又连忙找补道：“我有钱，我养得起。”

        颜树文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孩子不是有钱就能养的。你看你姐跟你姐夫，养两个孩子要费多大的心力，你有着时间跟精力吗？”

        “再者说，你能百分之百确定你有将一个孩子从嗷嗷待哺养育到成年的耐心吗？养孩子跟其他事情不一样，一旦你中途后悔了失误了，都是对这个孩子的不负责任。”

        “退一万步，就算你真的领养了，那你怎么找到一个愿意跟你一起养孩子的人成家，还是你以后不打算娶媳妇了？就算真的遇到了好姑娘，人家凭什么没进门就当妈。”

        沉默好一会儿，颜青松嗫喏道：“要是有人愿意……”

        颜树文打断他的话语，“这不是人家愿不愿意的问题，这是凭什么的问题！”

        家庭会议不欢而散，颜青松就这样和父母僵持着，他每日准时出门去医院看孩子，去派出所了解情况。

        期间，颜青松也想过要不要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可他了解情况后犹豫了，也不知他不过看了孩子几次怎么就舍不得，有时感情的出现真是莫名其妙。

        僵持到大年初七，清晨，乔巧敲开儿子的大门，对着一脸茫然的颜青松道：“年都过完了，把孩子一个人扔到医院里谁看着，一块儿去把人接回来。”

        颜青松大喜，“妈，你们是同意我养孩子了？”话音刚落，颜青松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忐忑之情涌了上来，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到底能否对一个孩子负责到底，他也不知道。

        乔巧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你妈我办了内退有空闲时间，儿女都大了外出闯荡没人陪，嫌孤单领养个孩子。怎地？不行？”

        颜青松哪儿敢摇头，“行行行，您老人家说啥都行。”

        颜树文挽着老伴的胳膊，日常嫌弃自己的儿子，“傻模傻样的。”

        食指点了点儿子的脑袋瓜子，颜树文开口道：“你也不看看自己，要媳妇没媳妇，要固定工作没固定工作，你以为自己想养人家就能让你养了，孩子交给你谁能放心。”

        “更何况你把孩子领回来搞不好还得麻烦我跟你妈，左右都是养，凭什么我们不自己养反而要帮你养，我跟你妈又不是养不起。”颜父很有逻辑。

        颜青松：“……”

        “妈，你真不用为了这事儿辞掉工作。”颜青松很是愧疚，“不管怎么样，你跟爸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这么大了还要你们操心是我的不是，我错了。”

        乔巧言辞恳切，“跟你真没啥关系，厂子里都三个月没发工资了，订单少，没活干，八成也撑不了多久了。这个月主任劝了不少人离开，我看它要倒。”

        “哈？这么严重？”

        “这两年不景气，厂子倒了不少，东头的汽水厂、南边的服装厂现在都没了。还好你爸的工作稳当，教书匠只要有本事就不愁没学生。”

        当日把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半个楼的人家都被惊动了，几位婶婶悄悄把乔巧拉到角落里，低声问道：“是不是老颜干啥对不起你的事了？”

        “怎么突然冒出个孩子？”

        “他外头有人了？”

        乔巧哭笑不得，连忙解释：“真是领养的，派出所和街道办都能证明。这孩子被丢到公园里，今天才从医院出来，我看着跟我有缘，就养着了呗。”

        “不就是个孩子，之前都带大两个了，再养一个也没什么。”

        众人想想也是，颜家夫妻的年纪其实也才五十上下，平日里没病没灾的还注重保养，瞧着也年轻，在养个孩子也能撑得住。

        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说道：“养孩子不单是你们夫妻的事，还得问过儿女。今天你们把孩子带回家了，以后她要叫兰兰和松松哥哥姐姐，万一要是出了事儿兰兰和松松都得帮衬着，不然惹人说道。”

        乔巧冲着屋里喊：“儿砸！以后这孩子叫你哥，她有事你帮不帮衬？”

        颜青松赶紧回话：“帮，肯定帮！以后我供她上学！”

        “嚯！”邻居们对着颜青松举大拇指，大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多了。

        “以后我每个月都给生活费，给到成年。”

        周围人鼓起掌来，七口八舌称赞起来，这个说他有善心，那个夸他体谅父母。

        颜青松这时候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露出腼腆的笑容，直到笑得脸颊都快僵硬了，才把来看热闹的人都客气送走。

        关上房门，颜青松抽抽鼻子，“哎呦喂小崽子，你怎么又尿了。”

        乔巧拎着奶瓶过来，“把尿布洗了去。”

        “好嘞。”颜青松拎着尿布走了两步又回头，“妈，你说附近人家都知道咱家领养了个娃，以后她爸妈该不会找过来吧？”

        乔巧专心喂奶，“现在这是我闺女，她爸妈就是你爸妈！等她长大之后，认不认亲生父母是她的事，咱们没必要干涉。人多口杂，她不是亲生的这事儿也瞒不住，不如等她懂事了我们告诉她，其他的都顺其自然吧。”

        小婴儿吃饱了又沉沉睡过去，双胞胎凑到襁褓旁边戳她的小脸蛋。

        葛如瑾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乔巧：“还没取呢，小瑾跟瑶瑶想一个。”

        葛如瑾托着下巴，沉思过后说：“这是家里新添的小妹妹，妹妹就叫妹妹。”

        葛如瑶道：“家里新添的……叫添添也行。”

        乔巧拍手叫好，“这名字好听，添添。不过这不是你们的妹妹，这是姥姥和姥爷的孩子，你们要叫小姨。”

        葛如瑾疑惑了，“可小姨是长辈？”

        乔巧点头，“按辈分来说她是长辈，你们妈妈才叫她妹妹。”

        “啊？”葛如瑾的小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爸爸妈妈常跟她说要孝顺长辈，可她还没长大呢，难道要开始孝敬这么个奶娃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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