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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余国利王十年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辰渊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出门从来不提前打招呼,情之所起就走一遭。不过按照辰渊的想法来说,这样也不会给些不干净的人可乘之机,若是自己事事安排详细,反而容易给人钻了空子趁火打劫,倒不如这样随意一些,任谁都抓不住自己的规律。

        今日他一早起床就喊来鹤望让她收拾好行装,要带她去信国,辰渊说这话的时候连马匹都已经备好了,这回他为了能快点到信国,放弃了与鹤望同游嫣国时的金顶马车,直接两匹快马,也算是十分方便了。

        “我们就骑马去?”鹤望手提包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小白和枣马。

        辰渊轻快的点了下头,用眼神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你这也”鹤望看着这两匹马咽了咽口水,“你这也太高估我了。”

        “我对你放心。”辰渊清淡的一笑,挑了下眉毛。

        “要是我对自己不放心呢?”

        鹤望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倒是很诚实的直接飞身上马,使劲儿蹬了蹬马镫,扽了扽缰绳,又伸手摸摸别在大腿侧的匕首,腰背一挺,算是做好了准备。

        “你用得着带这么好的匕首吗?”辰渊看着刀鞘上的宝石向鹤望投去疑惑的目光。

        “不是说穷家富路吗?出远门自然要带点儿好的。”鹤望抬头得意的笑着。

        “你确定这话是这么用的?”辰渊眉头微皱,缓缓上马。

        “差不多吧,夫子说话的时候我没有听。”

        辰渊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鹤望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是小孩子的性格,养在太渊殿从来没有遇见什么挫折,也不知是不是该让她碰碰壁才对。但是一想到她被人欺负,辰渊就又舍不得了,心里又觉得她这样还是挺好的,虽然单纯倒也有自己的主见,身体也很好,轻功不错,骑马也比得过年轻男子,已经都这么完美了,还要求什么呢?

        辰渊叮嘱了牡丹,要她有事便叫巳未锦传话就好。牡丹除了给了他一记白眼之外,就再没多余的话了。她同辰渊一起生活这么久,早就看惯了他行事的风格,若不是鹤望突然闯入,大概这日子还是会同从前一样波澜不惊到无聊。

        去往信国的路虽然路途遥远,又赶上现在是冬季着实有些不好走,但是驿站颇多,一般的需求品一应俱全,这也是为什么辰渊放心鹤望跟着他骑马的缘故。他自然是凡事都考虑好了才会做的。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神清气爽?”辰渊见鹤望一脸笑意盈盈,知道她是喜欢了。

        “那是自然,”鹤望微微昂了昂头,一脸得意的样子,“大人与我比试一番如何?”

        “怎么比?”

        “看谁先到下一个驿站。”

        鹤望说完还没等辰渊反应过来就策马扬鞭,奔了出去。辰渊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听着鹤望在前面大喊道,“大人快点儿!”他抬脚踢了下马肚子,马儿便飞奔出去。这样的景象,让辰渊想起了已经去世的齐妃,二皇子的生母。齐妃自幼便称辰渊为哥哥,大概也是对他有过欢喜的心思,不过后来还是命运使然,嫁给了利王。那时的辰渊虽然还不像现在这般懂得什么是情爱,但也是对齐妃极好的,与别人不同的好。到如今他都记得齐妃在宫里的那些年,那时他教与她骑马射箭,还有古文诗书,那也是一段轻快的日子。然而韶光似箭,对辰渊来说虽不能催人老,却也平添几分惆怅。

        眼看快到傍晚,二人找了就近的驿站,打算歇息下来。

        “二位客官几间房啊?”客栈店小二问道。这二人看起来眉目传情似是一对儿,可是又像是没有成婚的样子,小二怕开了一间房唐突,两间房又惹人不满,便问上一嘴。

        “两间。”“一间。”

        两张嘴两个答案,把小二弄得一懵。

        辰渊说一间房,鹤望说两间房。二人话一出口,鹤望便羞得满脸通红,虽然知晓大人为人端正,但是自己怎么说也还没婚嫁,这孤男寡女二人共处一室,怎么说也不像话。

        “娘子可还是在与我闹脾气?”辰渊低头看向羞得面红耳赤的鹤望,不自觉地逗起她来。“你看到这驿站里各色人等都有,娘子还是与我同住一间吧。”辰渊说着便丢了一把银两给小二,要他准备上好的厢房,再把热水烧上。

        “多谢这位大人。”小二不等鹤望拒绝便满心欢喜的收了钱,接着有如助攻般说道:“这位夫人还是听大人的吧,这客栈里都是些赶路的乡野莽夫,夫人自己一间房是在太危险,若是出了什么事,小店可担当不起。”

        小二说完便一溜烟跑去整理房间烧热水了。辰渊拉住鹤望的手腕儿,带她到桌上坐下,满面笑容的看着他。

        “辰渊大人这是做什么?”鹤望小声的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愠怒。

        “你也看到这客栈里都是些什么人了,你就不怕?”

        “我当然不怕。”鹤望说着抬了下脸,拍了拍大腿上的匕首。

        “那就当我怕了不成,”辰渊无奈的笑笑,“皇家因为你身上有你父亲元神一事,已经想对你下手了,在宫里到无妨,但是出了皇宫,处处都是危险。”

        鹤望听到这些话怔怔的看着辰渊,她从未想过这元神竟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我也是想了好久究竟要不要与你说这些,但总觉得不该瞒着你。”辰渊说着给鹤望到上一杯茶。

        鹤望两只手握着茶杯,感到十分暖和,她看了看辰渊,对他说:“辰渊大人,谢谢你。”

        “谢什么?”

        “大人什么都愿意告知与我。”

        恰巧这时店小二来上菜,辰渊突然一个坏笑,盯住鹤望的眼睛对她说道:“我与娘子自当坦诚相待。”

        二皇子正翘着腿坐在大堂上,他一只手托着半边脸,手指顶在太阳穴上,目光空洞的望着远处。他此时正在等一个人。

        “二殿下,”二殿下的侍卫十七从门外快步走来,向二皇子行了礼。

        “快说。”二皇子见到十七眼神突然明亮起来。

        “二殿下,人找到了,此刻正在地牢里。”

        “走。”

        二皇子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十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十七自小跟随二皇子长大,他知道现在地牢里关着的这个人对于二皇子来说那是比皇位还重要的,他费了几年功夫终于找到这个人时,心里大概比他的主子还要兴奋。

        地牢里阴暗晦气,如同二皇子凤羽现在的脸色。他已经尽力在掩饰自己了,但是周围的人看到他还是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地牢中的守卫们本是再恶劣的人都见过的,如今看着这位二皇子充满煞气的脸,还是避让连连。

        二皇子来到地牢尽头的审讯室,将椅子用力的拖出来往地上一摔,再翘着腿坐了上去,他一只胳膊撑在椅子把上,探出上半身,眯起眼睛,尽可能细致的观察着眼前这位身上血迹斑斑的男人,似乎是连他的毛孔都要看透。而这位男子早已经瑟瑟发抖,对二皇子的眼神更是避之不及,只能把脸尽可能贴近地面。

        “你就是李四的儿子?”二皇子声音阴沉,缓缓的问道。

        “是、是、是”地上的人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全身都在抖动。

        “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二皇子将身子收回,靠在椅背上,抬起脸,低下眼睑,目光锐利的看着眼前这人,对押住他的看守说道:“把他的脸抬起来。”

        “二殿下,二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爹已经死了,死了!”这男人刚刚低着头看不到亮心里还没有这么害怕,如今身板被人夹起来脑袋只能抬着低不下去,便清清楚楚的看到二皇子的脸以及他身前的刑具,一下子便崩溃了。

        “我知道李四已经死了,你想陪他吗?”二皇子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看到地上的人已经尿了裤子,二皇子狠狠的瞅了他一眼,从衣襟里拿出一条洁白的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

        “李四可曾跟你讲过那日的事?”

        “讲、讲过。”

        “那日是谁交给他书信让他送回皇宫。”

        “辰、辰渊大人。”

        “送与谁?”

        “齐妃齐妃娘娘。”

        二皇子听到这四个字突然觉得浑身冰冷,他将帕子放下,手搭在椅背上。

        “可知信中说了什么?”

        “不、不、不知道,我爹说,辰渊大人叮嘱他,让他、让他务必快快赶回皇宫,将信带给齐妃,让齐妃来军中。”

        二皇子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盯住他的眼睛。

        “我母妃去了军帐中?”

        “去了。”

        “可知信是谁写的?”

        “辰、辰渊大人写的。”

        二皇子站起身,背对着男子,开始整理眼前的刑具,他整个人此时显得愈加苍白。

        “你怎知?”

        “我爹看着辰渊大人写的信”这位男人已经在晕死过去的边缘了,可是他不敢晕过去,他怕自己眼睛一闭就真的没命睁眼了。

        “李四当时为何能活下来?”

        “送信之后,我爹身体不适,我叔叔与他是双胞胎,就代他先回军中了。”

        二皇子双眼紧闭,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他越笑越大声,这笑声也越来越刺耳。

        “二殿下,我说的句句属实,二殿下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男子用尽力气想办法爬到在地,他满脸泪水,身上浸着自己的屎尿无助的呼喊着。

        “辰渊啊辰渊,你是否能想到正是在你眼中微不足道的小兵,害了你。”

        二皇子咬着牙自言自语的说着,他听不到身后男人的哭天喊地,闻不到牢中的腐尸腥臭。他的眼前只看得到当日惨死的母亲,脑中只想得到手刃了辰渊。

        “辰渊大人,你睡哪里?”

        厢房里,鹤望小心翼翼的问辰渊。她着实是有点儿困了,这床刚好又看上去十分的舒适,被子也是新换的,闻上去有股被晒过的味道。鹤望是最喜欢在刚换过的床铺上睡觉了。

        “你觉得呢?”辰渊说着便把佩刀放到床角,接着脱掉外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鹤望看到这一幕嗖地一下转过身去,眼睛紧闭,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你这是干嘛?”辰渊说着走到鹤望身边,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便径直做到床边上。

        鹤望慢慢睁开眼睛,只见辰渊穿着中衣,端坐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睡里面,我用被子将你我隔开。”辰渊声音温柔的说道。

        “好、好的。”

        鹤望把外衣脱掉,又别别扭扭的坐在床边把鞋子脱了,便一溜烟儿的爬到床上去,瞬间躺下,把被子一抖,脸一蒙便不再动弹。辰渊看着她这个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便也抬脚上床,故意越过她的身子将里面的被子抽出来,拿出一条格在二人中间。他晚饭后特意问小二要了个枕头,将它竖放在二人的枕头中间。这样一床被子再加一个枕头,这个高度足以挡住二人的脸了。辰渊慢慢悠悠的收拾着,都收拾好了,仰面躺下,用掌风将蜡烛熄灭。

        “你可以把脸露出来了。”辰渊打趣道。

        鹤望感觉到房间暗了,听到这句话便赶紧把被子从脑袋上拿了下来,辰渊大人要是收拾的再慢一点,估计她就要缺氧了。

        “你也不闲憋得慌,”辰渊忍不住笑了出来,逗她道:“睡觉还带着刀干嘛?是对付别人的还是对付我的?”

        “怎么会是对付辰渊大人的呢?”鹤望干笑一声,“夫子教过,出门在外要处处小心。”

        “你们夫子教的还挺全。”辰渊脸上的笑意渐浓。

        “大人,你没有被子不冷吗?”鹤望感到自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真是冰冰凉的,便想到辰渊都拿被子挡住两人了,不晓得他会不会冷。

        “不冷,我有被子盖,”辰渊轻声回答。

        鹤望将身子挪了挪,既可以看到辰渊的腿又不至于让自己的脑袋露出来,确认辰渊是真的盖了被子,才放心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辰渊大人,书上写神兽不伤不死是真的吗?”鹤望闭着眼睛,奶声奶气的问道。

        “真的。”

        “那为什么他们还会死呢?”

        “若是元神被取走了,就会死了。”辰渊耐心的答着,“要么就是暴露了弱点,就算是铜皮铁骨也有能被刺入的地方。”

        “那大人一定要小心,千万可别被人看到了。”

        鹤望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句话说完便睡着了。她今天一定是很累了,辰渊这样想着,他一只胳膊将自己撑起来,看着熟睡的鹤望,此刻他真想摸摸她,却还是忍住了。他察觉到鹤望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并非同从前一样单纯了,对此他既高兴又害怕。甚至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不该对她表露情感。但是他忍不住,辰渊最近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哪怕是自私也好,都想和她好好的相处一阵子,就当了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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