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床鬼

洪德街的陈记木铺最近闭铺几日，有要事要忙，原来是陈老板的女儿喜事将近。

        陈老板对于女儿的嫁妆一事十分上心，一张田庄地契，一百匹锦缎绸布，东珠二十对，牛羊五十只，两个妥帖丫鬟几乎掏空了陈老板的大半家当。

        陈老板生怕嫁妆不丰厚，女儿到了夫家被人看清受了欺负。他思来想去，把家中祖传的红楠木罗汉床收拾了出来。

        这罗汉床十分宽敞，典雅，床的两侧带有围栏和扶手，扶手是镂空的青鸟图案，青鸟的尾羽上刻有玉兰，鸟嘴向上中空弯折成圆弧状，一直延伸到床顶，和右侧的图案组成一个浑圆，只是右侧的青鸟图安颇有些不完整，犹如美玉中掺杂了砂质，原来这镂空的图案是成块的小木榫组成的，如今缺了一块。

        陈老板让自家的两名工匠对罗汉床进行修补，而自己在前堂照顾这几日闭店耽误下来的生意。

        两名工匠商讨后，给罗汉床描了红漆，嵌了螺钿，装了红帐，至于木榫缺口处，由于木榫过于精巧玲珑，赶工也做不出如此精细的，工匠不知如何是好。

        一日，两名工匠正对着罗汉床描摹工图，一阵香风吹了进来，吹得门庭乱撞，宣纸乱飞，满地的碎木屑吹起来，，蛰得两位工匠眼中含泪，咳嗽不止。

        待风止住，两名女鬼突然凭空出现在房间里，女鬼皆穿着胭脂纱裙，唇有朱砂，颊有桃霜，鼻尖泛红，眉毛如鞘翅，扬起间有万种风情，嗓音一开口带了钩子，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两位郎君，安好，最近我们姐妹听闻，你们这里可是有喜事要办，特此过来。”

        两名工匠看了对方一眼，想到这女鬼是不是是想借着小姐婚事要核对阴阳八字挖心取肝？老爷去了蔡庄办事，几个小厮在后院已经睡下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两眼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其中一个床鬼见两人昏倒，道:“哎呀，坏了，他们似乎晕过去了。”

        “不碍事，他们晕了，你做你的事，他们醒了，反倒是会被你吓着了。”

        “胡说，你的额头上都是血，你更吓人才对。”

        “是，可是你的脑子上钉了东西，每走一步，脑浆就流得到处都是，快快拔了出来，我们回去好去交差。”

        躺在地上的工匠一听这话，双腿抖抖索索。

        床鬼拨开自己头上的散发，慢慢地把头骨处一个卵圆状的事物往外拔，只见是一小块木榫。接着又掏了掏脑髓，又拔出两块木榫。

        “好了。”

        床鬼把几块木榫洗干净，用自己头皮上罗汉床围栏上的血印子量了量位置，她的同伴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着。

        床鬼量好了位置，就把几块小木榫镶嵌了进去。

        床鬼拍拍手。

        “好没意思，还想让这两人来说说话，打打趣，这我一个人耍威风耍得没意思。”

        工匠听了这话，屏住呼吸，更清醒了些。

        “姑奶奶，你的脑浆可是真真有意思的，都甩我头上了，赶快扎一扎伤口。”

        “确实流得太多了，说起来，我突然想到，我们临死前也看着官人家抬着这么一张大床的，算命的说他是我命中的红鸾星，谁知我第二日就死了。”

        “是你临死前，不是我临死前，我才没有你那么蠢，被刺得那么深。”

        “那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你滚远点听，我说不定还能赏你两句。”

        两名女鬼走后很久，工匠爬起来，相互扶了对方一把，屋中仍是照样，宣纸乱飞，门窗大开。

        只见罗汉床红妆滚珠，帐帘迭起，得了木榫后，青鸟衔檀，玉兰扶鬓，一切是那样的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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