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枫的逻辑风暴

电梯和地铁一样快，江枫感到两旁的房屋树木都在疯狂地往后退，按理说应该有风，但偏偏没有。

        现在我们就可以明白了，这和羽飘摇的那个水球幻觉一样，想象到什么才会出现什么，不能用寻常的物理学去解释。

        太阳还是很大，闷热至极，站定之后的江枫都忍不住拿出伞来。

        有了伞的加持，从天上下来的光隔着伞面形成一团团的影子，黑黑的样子让人从心里觉得周围不那么燥热。

        江枫也终于抽出一些时间来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可不会像羽飘摇一样发呆那么久。

        江枫也很快就知道自己正处于一种奇妙状态，她甚至能察觉到好像是有人专门这么做，而不是像羽飘摇一样觉得是自己的奇遇。

        毕竟她的逻辑风暴比羽飘摇高嘛，推演感知的能力自然更厉害。

        感觉到有人之后，江枫就不去考虑这个奇妙是怎么来的。

        她去想为什么是她来了这里，又为什么是在城墙上，甚至她也在想为什么是和羽飘摇说了话之后就这样。

        这些显然更关键，也需要更厉害的逻辑风暴才能知道。

        心里一动眼睛一眨，羽飘摇那个瘦小到猥琐的样子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感到有点不适，立马想卷起一阵风跑掉，一点都不愿意见到。

        没办法，别说什么风度翩翩了，就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羽飘摇都做不到，能不膈应嘛。

        尽管有些时候他跳来跳去的挺好玩，但也仅限于此；靠近之后，他就瑕不掩瑜，江枫就觉得很排斥，甚至是害怕。

        很久之后的羽飘摇，终于借着混沌珠的光照见了自己，然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丑，甚至还去问雾碗上人有没有办法让他变帅。

        哎呀，颜值真是太重要了。长得不好看，谁愿意和你谈恋爱？

        瘦小的羽飘摇，在仪态方面本来就缺少一种气势感染别人；同时皮肤也不够白，偏偏他又没有衣品，为了好洗老穿和他不搭的深色衣服。

        这就使得他除非在太阳底下，否则看起来十分暗淡，黑不拉几的，一点活力都没，更不要说美感了；而在太阳底下，他那瘦小到软弱的身影又放大了他的丑陋，把仅有的一丝灵动都像哈哈镜一样，扭曲成猥琐的尖嘴猴腮。

        人真的很奇怪，对美的东西会有感觉，对不美的东西也会有感觉，江枫现在就是这样。

        我觉得人大概是对不均的、能引起紊乱的东西会有注意力。

        江枫陷入了一种长久的逻辑风暴，脑子天旋地转，一直有东西悬着。

        他明明一点也不好看，但为什么我脑子里老是出现这个人啊？既然不想看到他，我为什么又自己说和他上城墙玩？之后为什么又和他斗嘴？结果到现在分开了又第一时间出现他的样子？

        明明对他一点好感都生不出来，可他却在脑子里不停地跳出来，像惹人烦的苍蝇，有时慢慢又发现他也不像苍蝇，因为他只会跳不会飞；然后就觉得像蟋蟀，像蜻蜓，居然还好奇了起来。

        江枫不太理解，她也曾想过，这难道是恋爱的样子吗？

        说起来她上大学也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和羽飘摇一样从来没有这样奇怪地和一个异性接触。

        江枫想不清楚，一种类似恼怒的火焰就诡异地飞涨。

        她气不打一处，很不忿地跺脚，随后又跑起来，水杯挎包都落到了手臂上。

        天上下来的光让她的长发比较亮，如果还在天应城墙原地，就会发现江枫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

        江枫跑着来到这个虚实梦境，果然是看到一片大湖。

        湖大到看不见边界，如同海洋把城墙隔在一边。

        湖边面积不大，可能只有十来米宽。这里的树木长满了茂密的叶子，花草有样学样地落在周围，蝴蝶鸟虫赶来当保安，把这里隔成了一个小场地。

        这里很香，要不就叫它做飘香湖吧。

        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江枫把她的七彩斑斓伞松开收了下来。这长长的伞像一柄剑，斜跨的背包又衬出一种利落干脆，江枫像绝顶的武林侠客，几个腾移穿梭来到了虚实梦境。

        同样是一个第三人称的角度，江枫进场的气势比羽飘摇足很多；羽飘摇压根没有进场动画，就搁房子墙壁那儿发呆，完全不像一个位面穿梭者。

        江枫慢慢冷静了下来，心里笑自己：想不通就先不想嘛，干嘛这样子生气。

        跑起来又停下来之后，江枫的心情有些愉悦。

        我觉得是环境的原因，这里实在太香了，香气浓郁到蒸出湖面，像鱼一样跳出来让人看见，任谁都会心情舒畅。

        面对这样的美景，她忽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脚点地跳了几步，飘飘洒洒的长发掩映出活力，一下子蹦到了湖边。

        靠近湖边，那股香气更真实了，附近正好有一块石头，她就顺势坐下，把七彩斑斓伞放在一旁。

        坐立的切换可能也会带着脑子转移状态。

        坐下来的江枫感到极度放松，一股暖流通贯全身，深吸一口香气又换出来一口其他的气，仿佛整个人都更新了一遍，看东西都更明亮了。

        她发现阳光根本不大，不由得又好奇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打伞，她更早和羽飘摇的时候都说过早春的阳光不毒。

        春天果然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水又是万物之源，春天在水边实在是一种享受。

        温柔的风带着湖边的香气乱逛，像是在欢迎江枫的到来；这个石头很大，江枫就很自然地躺了下来，放开双眼代替身体游玩，感受着飘香湖的美好。

        江枫现在非常惬意，什么事情都不占据她的心头，一点负担都没有。

        她身子翻来翻去，仿佛把劳累都碾在石头上，非常自在。

        她发现这里的环境很适合睡觉，既不吵闹又不死寂，既不刺眼也不黑暗，是一处难得的休息地。于是江枫眨了眨眼，左手抬眼镜右手揉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人睡觉都会做梦，但江枫这次什么也没有梦到，她的脑子什么想象都没有，是完完全全的停下来休息。

        既然处在交互空间，这个样子便不能看做是人间里的睡觉，应该和羽飘摇发呆一样，在消化位面紊乱的效果，在调整和环境的相互作用。

        交互空间本就是用来缓冲位面紊乱的，进来的人基本都会陷入一种平和的停止，一种不熄灭生命的停止，直到他们完全适应，从而能不引起波动地回到自己位面。

        这种不损伤寿命的停止，是非常难以想象的。

        人活着都要动，身体哪天不动了其实就意味着死亡，所以说人们的休息都只是减低损耗，放慢运转速度，趁机再重新优化一下身体结构，让它的效率更高一点，让寿命减少得更慢一点。

        可惜无论怎么样都不能阻止消耗，人不能控制自己停下来，始终要消耗生命。

        这正是人和神的区别，人最多能延长寿命，但不能阻止寿命流失，不能一直活着，怎么样都不能。

        神自然也不能完全这样，但神如果愿意待在位面夹层，起码可以有一段时间不消耗驻神值，那就可以平白地比其他人多活。

        江枫她能遇到这样的好经历，实在是难得的造化。

        人做不到停止消耗，神虽然可以做到，可惜空洞虚无的位面夹层太难熬了，大部分时候也等同于无法遏制生命的流失。

        江枫这样子相当于是老天爷亲自给她打麻醉做手术，亲自为她优化身体，整个人都变得更符合生命运行本质。

        等到她再次回到自己位面的时候，一定会发现自己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天地皆同力就是这最好的表述。

        羽飘摇都没有这样的机遇，虽然他也在消化位面紊乱的效果，但他一个是借助了迷蓝混沌珠，一个是雾碗上人帮他。

        尽管消耗的也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但和他有联系。

        他已经见过雾碗上人了，也通过他的讲述知道了迷蓝混沌珠，那他迟早要回去兑掉这个能量。

        一个有消耗一个没消耗，已经产生了不均，已经有了紊乱的趋势，那必然会导致紊乱效果的再次出现。

        江枫就不同了，虽然从更大的角度来看，这些所有位面的老天爷必定又属于一个更高级别的位面，理论上也要兑掉。

        但她和老天爷没有接触，唯一可以和其他位面扯上关系的花柔仙子，也只是帮她护住了传送电梯，让她平稳地来到这个界限很宽的飘香湖边上。江枫根本就不知道花柔仙子的存在。

        她实际上是处在老天爷自发调节的一环，老天爷自己已经帮她兑掉了，兑到了另一个能量生命体上。

        江枫自己倒不清楚其中奥妙，她就感觉睡得很沉，但又没睡着。睡着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梦就经历梦，如果没有就是一片空白。

        她没有睁开眼睛，人也没动，但感觉湖周围的一切她都可以看到，都可以知道是什么回事，这正是老天爷帮忙的表现。

        交互空间本来就是给他们这些位面穿梭者缓冲用的，只不过逻辑风暴等级、人物境况等等因素不同，使得碰到的交互空间和消化手段不同。

        可以说，如果处理得当，交互空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可以了解，可以完全消化，这可是很大的机遇。

        江枫就很幸运地享有这个消化效果。她现在的逻辑风暴基本可以随时推演出她自己经历的位面属性。

        她自己这样做、这样经历事情会有什么收获，她自己的方方面面会怎么变化她都可以知道。

        这实在是太逆天了，人活在世上，最不愿做的就是选择，因为选择会限定事情往一个方向发展，其他方向的变化都因此再也不能发生。

        事物的变化多种多样，没人能保证自己的选择是最好的，毕竟其他方向的变化没有发生，你不能比较，自然不能知道哪个是最好的。这几乎是痛苦的根源。

        江枫这种受过老天爷福泽的幸运者，一定程度上已经参与了位面运转。

        当她重新回到一个封闭的位面时，就和她在交互空间里一样，她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让她总能过得很快乐，不会轻易陷入痛苦。

        当然，江枫现在的逻辑风暴还达不到全知全能的地步，她只能推演出自己的变化，不能知道和她经历一样事情的其他人会怎么样。这只能靠想象，靠自己的脑海。

        她现在就不能知道羽飘摇会怎么样，她甚至还没有醒来，只是没有继续睡着；这和羽飘摇凝视发呆之后的失神一样，属于是技能后摇。

        这会儿就没那么舒服了，江枫现在觉得就像躺在手术台上，天上刺眼的太阳像无影手术灯照着她，照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只好醒着也不睁开眼睛，慢慢躺着，如果有被子她说不定还要抱一抱呢。

        这种时候是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江枫心里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她要是乱动破坏了之前的步调，可以说这老天爷的手术就前功尽弃了。

        这也算是一个考验吧，毕竟她自己对精神的把控能力也要变强，不然就掌握不了已经进化的逻辑风暴技能。它们不兼容也像位面之间不平衡，会导致身体紊乱。

        这就看她自己了，老天爷也不能全都帮她，毕竟帮她的老天爷不会是最高层次的位面主神。

        实际上，如果我们照着那个猪猪侠里的棒棒糖模型来推演位面，总是不能推出一个最大的圆圈，因为我们总会在之前的基础上再想象一个更大的圆圈。

        但看过猪猪侠动画片的我们都知道，糖用完了，那个像奶油一样的圆圈带就会停止。

        江枫睡了一觉，老天爷帮她做手术，这个交互空间的功能就用完了。她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里。

        如果她没有反应过来，就会一直陷入失神状态，滞留在交互空间里出不去。

        等到时间再久一点，各个位面又重新出现了紊乱的地方，又恰好有人和她的逻辑风暴一样，并且那个人也来到了这里，那她就会被挤出这个交互空间，流落到位面夹层。

        交互空间像一个不可多得的超级手术室，有人来了，自然就要腾出位置。

        那时的处境可惨了，她不像花柔仙子这些位面主神一样有驻神值，来到位面夹层的路子也不正规，属于是偷渡分子，没有接引文书就没有法则力量，几乎离不开位面夹层。

        同时她中了老天爷的麻药，又离开了手术室，那会像植物人一样麻木。

        风暴本质上算一种破坏力极强的灾害，逻辑又是生命的根本，这两个关键因子生成的逻辑风暴，甚至有机会和老天肩并肩，想拥有自然是很难的，要经历各种考验。

        羽飘摇来到交互空间的时候，逻辑风暴很微弱，他的手术甚至不要打麻药，就那样他都失神了好久，最后还是迷蓝混沌珠的水球镜子才让他反应过来。

        迷蓝混沌珠这类神奇的法则器物，在各个位面里就像各个国家的过关文书一样，可以随时凭证进出，来去无阻。

        一开始花柔仙子也是打算像雾碗上人那样，如果发现江枫有什么情况不对，就用迷蓝混沌珠这个法则神器把她接引出来。

        结果花柔仙子发现江枫的逻辑风暴比较厉害，就不想那么快现身，不料江枫一个跺脚就跑开了，还拿着一个七彩斑斓伞，把刺眼的光都反射了出去，搞得花柔仙子在城墙原地愣了一会儿，跟都没跟住。

        现在花柔仙子杵在城墙上，无奈苦笑：“天之苍苍，其正色邪？看来我一开始就看错了，这个江枫有大造化啊。”

        她现在和雾碗上人一样惊异，他娘的怎么这届怪胎那么多？一个不把神当神，一个连神都跟不住。

        为了保证位面的正常稳定，花柔仙子还得像江枫一样硬站在城墙上不动，因为人间本身是没有停止的，老天爷帮江枫超法则休息，人间的江枫就停止了，这不符合道理。

        那就只能让花柔仙子配合，让她占住江枫的人间位置。无聊？不想干？那谁叫你没跟住人家？

        不占位的话位面更加紊乱，驻神值就耗得更快，那时就算有迷蓝混沌珠都不敢说没事。

        江枫这逻辑风暴的手术真是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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