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云苓心里明了爷爷奶奶是担心她以后一个人无人照顾才会如此安排。爷爷奶奶瞒着她做了一块墓碑，刻了他们的名字，且在屋后坡地上挖了两个坑，两坑以墓道相连。他们常说，夫妻二人，生死不离，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他们总是处处为人着想，担心任何一个先走，对方会为下葬之事操心，因此早早备着。

        云苓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懂事地点点头，温和地道：“嗯，我听爷爷奶奶的。”想到爷爷奶奶日渐老去，不知哪一天会离她而去，伤心难过，依偎在杜英怀里，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杜英抚摸着她的背，疼爱不已，“好孩子，不哭了啊，这是喜事，不哭不哭，哭坏了身子爷爷奶奶要心疼的。”

        “嗯。”云苓抹着眼泪。

        杜英见孙女温柔懂事，越发长得好看，更加疼惜，笑道：“奶奶一定给你找个你钟意的夫婿，比奶奶更疼你。”

        “奶奶，您又笑话我。”云苓羞红了脸，含泪笑着。

        祖孙二人的谈话时不时传到绝命耳里，让他不能集中心神，五内郁结着一丝烦忧，难以消融。

        杜英回房间，把云苓的态度讲了，温千方很高兴，十五就去镇上找媒婆。

        温千方边想着未来孙女婿，边把药葫芦擦得铮亮，“老婆子，那咱们这葫芦也给云苓吧，我看她这几次外出行医，有模有样的，很有当年你我的风范啊。”

        “那件事要跟她讲吗？”

        温千方想了想，道：“先别讲，她现在还理解不了。”

        “这葫芦跟了你一辈子，你真舍得？”

        “舍得，舍得，云苓肯定会是个好大夫，这葫芦跟着她比跟着我有前途。”

        “行，听你的。”杜英挽住老伴的手，“走，咱两一起去。”

        温千方颤颤巍巍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云苓房间。

        云苓立即站了起来，看他们神色严肃，不知是何事，“爷爷奶奶，怎么了？”

        杜英忙笑道：“没事，没事，坐，坐，坐下。”

        云苓忙让两位老人坐。温千方语重心长地道：“云苓啊，爷爷奶奶老了，这个药葫芦背不动了，要交给你咯。”

        杜英把药葫芦放到了云苓手中，“对对对，爷爷奶奶背不动了，接下来由你背。”

        “这葫芦我还不能要，我医术还不行。”云苓知道这个药葫芦很重要，跟了温千方一辈子。这个药葫芦只有巴掌大小，完全不沉，爷爷去哪里都带着，视若珍宝。

        温千方鼓励道：“你比爷爷奶奶都有天赋，又肯用工，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超过咱两的。你前几次外出行医，表现很好，爷爷奖励你的，拿着。”

        杜英忙道：“答应爷爷奶奶，你以后就背着它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如何？”

        “嗯。我答应。”云苓沉重地点头。

        温千方意味深长地感慨：“这个葫芦跟了爷爷一辈子。每当有跨不去坎，就看看它，咬咬牙就过去了。爷爷这一辈子心血都在这里了，你要好好保管哦。”他饱经风霜的手摸着葫芦，眼神深远，仿佛在回忆过去。

        “爷爷奶奶，我一定好好保管。”云苓看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鼻子一酸，眼睛一红，险些哭出来。她想跟爷爷奶奶永远在一起悬壶济世。

        祖孙三人说一会儿闲话，就回房歇下，一夜无话。

        是日晨曦依旧，窗台上摆上新的鲜花。

        绝命在书房里打坐运气，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一会儿后，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他睁开深邃的眼睛，看见少女站在门槛外。她穿一袭红裙，明艳动人，肌肤在艳丽颜色映衬下更加雪白干净。

        云苓明媚笑着问：“后福哥，我能进来吗？”

        这本就是她的书房，她完全可以自由进出，但她每次都是征得他同意后才进来。绝命点一下头。

        她把手中的木碟子，递到绝命面前，“看，新鲜出炉的茯苓糕。”

        碟上摆放着三块茯苓糕，洁白如雪，圆润似月，飘着热气，闻得一缕清香。绝命看看茯苓糕，又看看她，二者颇为相似，都是白白软软的。

        云苓继续道：“这是给你的，尝尝。”

        双手勉强能动，但仍然无力，绝命慢慢抬手，颤抖着手指，终于拿起一块。

        云苓全程期待地看着他，用目光给予鼓励。绝命艰难地把茯苓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清甜松软，香甜宜人。

        “好吃吗？”云苓期待地眨着大眼睛。

        绝命点点头。得到肯定，云苓很是高兴，又道：“茯苓性平，具有祛湿，健脾和胃，宁心安神之功效，做成茯苓糕又被称作长寿糕，吃了可以健康长寿的。奶奶说，你可以多吃两块。”

        绝命把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云苓眨巴大眼睛，欣喜地道：“你的意思是，给我吃吗？”

        绝命点一下头。

        “谢谢。那我吃一块，剩下这块给你。”云苓坐到了凳子上，安安静静地吃着茯苓糕吃。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吃。

        吃过早饭，温千方和云苓到山里采草药。深山老林里，温千方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地上一株草药，这是一棵百年人参，已发现十年之久，一直留着没挖，时不时过来看看，宝贝得不行。

        云苓问道：“爷爷，什么时候挖了这株人参？”

        温千方前后左右，细细观察着人参，“快了，后福元气大伤，需要人参补气，等家里的用完了，再来挖。”

        “后福哥什么时候可以复原？”

        “其实，他的伤好基本好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还要看他自己造化。”

        云苓疑惑地道：“我不明白。”

        温千方耐心解释：“身体没问题，也要时间学会用，就像小孩子学走路，有些孩子十个月就会，有些一岁多才学会。”

        云苓好奇地问道：“爷爷，我是多久才学会走路的？”

        温千方笑道：“你呀，身子骨弱，两岁才会走。”

        “啊，那后福哥会不会像我一样，要很久才能走路？”

        “不会，他身体好得很，比你好太多了。他是习武之人，不止身体好，武功也好得很啊。”温千方停下来，仰头望着参天大树，“爷爷可以把他经脉五脏六腑治好，但是武功能不能复原，什么时候复原，就要靠他自己喽。你没见他每天打坐调息，就是在练功哪。”

        云苓希望后福能够快些好起来，听到爷爷如此说，心中欢喜，跟在爷爷身后，穿过山林，继续寻找药材。

        院子里，绝命在阶前沐浴阳光，打坐调息，杜英在屋檐下裁剪新衣。

        杜英一边穿着手中的线，一边慈爱地道：“后福，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穿我家老头子的旧衣服，我尽快做好，你就可以穿新衣了。”

        眼前的老人，手捻针线，一针针密密地缝缀，慈眉善目。绝命想到了母亲，或许小时候，母亲也给他缝制过衣衫，可是母亲已经不在，再也无法报答像春晖普泽般的慈母恩情。想到父母惨死，心中悲愤，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必须尽快好起来。他暗暗运气调息，内力正一点点恢复。

        傍晚时分，日已西沉，雾气山间缭绕，飞鸟结伴而还。

        忽而，绝命耳朵动了动，听到一队人进山谷里，一二三，听脚步声共有八人，并朝这边过来。

        杜英剪掉线头，检查了一遍，颤巍巍地站起来，笑容可掬地道：“后福来，让奶奶比比看，合不合身。”杜英把他身上丈量比划着，“很好，正合适。吃过晚饭后，再把另一个袖子缝上，就做好啦。”

        正当此时，院门口传来呼喝声，八个壮汉扛着大刀铁锤朝院子里来。

        为首的人脸上一条刀疤，约摸四十岁，长着络腮胡，肩上扛着一把大刀，一脚踹开了院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就是霍天霸的老大，威虎帮帮主雷老虎。此人极其好色，山寨里有十九个老婆，并且见到貌美的姑娘，就要掳走。他听到霍天霸说镇上有个小仙女，就藏在山中，就派人来找，找了几日，终于找到素灵谷。

        见到有人来，杜英放下手中针线，拄着手杖，站了起来。三十年了，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来谷里，并且看面相绝非善类。

        杜英正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霍天霸叉着腰，不可一世地道：“我叫霍天霸，这位大名鼎鼎威虎帮雷帮主。”他看了看旁边病歪歪的绝命，吐了一口痰，鄙夷地道，“老太婆，就你们两在家？”

        杜英答道：“是的。”

        霍天霸又问：“知不知道一个天仙一样的姑娘？”

        杜英暗暗心惊，难不成这个就是老伴说的土匪恶霸，更不能让他们看到云苓，当即否认道：“不知道，这里就我老太婆和我孙子。”

        听到“孙子”二字，绝命看向杜英，塑像般冷俊的脸容依然，但眼里掠过一丝感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把他当孙子一般看待，这是他不曾设想过的。杜英向他投来一个目光，似在说：有奶奶在不怕。

        “他奶奶的，找错方向了？”霍天霸又吐了一口痰，瞧瞧四周，看到廊下挂着的白纱帷帽，瞬间两眼放光，“这顶帽子哪来的？”

        杜英应道：“我自己做的，自己戴的。”

        “呸，老子我信你才有鬼。”霍天霸邀功似的向雷老虎道：“帮主，这分明是那小仙女的帽子，初一那天，我看她戴过，就是这顶帽子。”

        雷老虎威吓道：“老太婆，咱不跟你绕弯子，大爷我今天来是找葫芦镇上给人看病的小娘子的，大爷我看上她了，识相的乖乖把人交出来，不然的话，别怪大爷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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