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那天晚上的人。

        走出电梯的两个人身上皆套着和刚才那个工作人员一样的白色大褂，胸前的口袋上佩戴着名牌。

        他们就是高级研究员？

        钟磬轻捏指节，寻思了两秒便走出了安全通道。

        钟磬和陈霖的出现让本已经打算走进办公室的二人停下了脚步。

        左边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留着一簇簇微卷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亚金色的发丝中夹杂了不少银丝，白大褂的下摆皱巴巴的，无处不彰显着这是一个全身心投入科学的单身男性。

        而他左后方跟着的是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他本来应该看着悬浮面板，进行汇报或者说着什么。

        因为钟磬和陈霖皆身穿便服，看不出身份，中年男人见他俩脸生，发出疑惑，“你们是？”

        “司法厅，刑侦处。”钟磬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却没料，对方看到证件，下一秒便没了好脸色。

        伴随着一声冷哼，中年男人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

        年轻男人登时尴尬地定在办公室外。

        只见他无措地看了眼已经完全闭合上的办公室大门，再回过头看向钟磬和陈霖，一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样子。

        过了几秒，他僵硬地挥了挥手，道：“这——真巧啊？”

        巧？

        钟磬看着男人，瞟了眼他大褂口袋上的胸牌【奥泽·弗兰克】

        “弗兰克？”

        “啊？对——”奥泽·弗兰克显然也是没想到对方能发出这种疑问，手停在空中忘了放下，以至于场面有些滑稽，“我们高中前后桌啊？虽然毕业以后没见过面……也不至于把我忘了吧？”

        钟磬眨了两下眼睛，低头将证件揣进夹克外套的内袋。

        再抬起头的时候，她道：“好几年没见了，只是没想到你在科研区工作。”

        将手套摘下，钟磬伸出手，笑道：“有些情况可能得询问一下你们内部人员，现在有空吗？”

        “哦，有的有的。”弗兰克点了点头，有些不安地压低了声音，“我带二位去休息区吧？德斯先生不喜欢被人打扰。”

        落座休息区的吧台处，钟磬在桌面菜单上随意点了杯冰美式。

        “既然是同学，我就不客套了。”钟磬打开光屏，语气熟稔。

        奥泽·弗兰克：刚刚你还对我没什么印象来着……

        “最近上城区连续失踪了好几个人，你应该有所耳闻？”钟磬拿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询问道。

        “嗯。额……毕竟我也住在c区。”弗兰克面色忽然有些不安，“怎么？难道和我们这的人有关？”

        钟磬看着他的眼睛，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她摇了摇头，安抚道：“你别紧张，我们还在调查，不然也犯不着来问你了。”

        “哦哦，那你问。”

        “最近你有没有觉得科研区，或者说是这栋实验楼里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奇怪的动静？”弗兰克接过机器人递来的咖啡，双手捂着，头微微侧倾，有些不解。

        “就是和往常不相同的地方，比如陌生人员出入，或者是异常警报等等。”

        弗兰克抿着唇陷入沉思，想了许久，摇头道：“最近科研区一切正常。至于实验楼，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实在要说——”他忽然顿住。

        “嗯？”钟磬盯着他。

        被注视着的弗兰克浑身激灵了一下，“哦，没什么，就是想起德斯先生前两天忽然发了一次很大的火，平时他待人一向和蔼。”

        一向和蔼？

        刚才那一声冷哼是我听错了？

        钟磬心下翻了个白眼，进一步了解到了什么叫做不被待见。

        “前两天？具体什么时候？”

        “好像是四号还是五号……那天早上德斯先生质问是不是有人进了他的私人实验室。”弗兰克扶了扶自己厚重的眼镜框架，“但是后来我帮他查看，并没有发现实验室内有异常访问记录。”

        “私人实验室？”

        “是的，每个高级研究员都拥有自己的私人实验室，方便给他们腾出额外的实验空间。”

        钟磬指腹稍一摩挲，忽然有些好奇，“你进去过德斯先生的私人实验室吗？”

        “当然没有！”弗兰克忙挥了挥手，“之前有研究人员不小心闯入了那里，德斯先生直接把他赶出了科研区，太恐怖了……我还不想丢了自己的工作。”

        钟磬状作明了，点了点头。

        她算是看出自己这位老同学是真的挺胆小的了。

        “据你所知，实验楼有可以供人藏身的地方吗？”

        “为什么这么问？”弗兰克紧张地往四周看去，“难道那些失踪案的人都被藏在我们这？”

        “你别乱猜。”钟磬公事公办的笑面孔彻底挂不住了。

        受不了地抿了口冰美式，苦涩醇香的口感瞬间溢满了口腔，让她冷静了些许，“不用害怕，闹出那么大动静，我想他们暂时不会有新的动作。”

        一旁的陈霖见钟磬面色不虞，赶紧将问话的活接了过去，“有见过这两个人吗？或者这个。”

        悬浮面板上分别摆出了道尔、罗斯福以及赫克的身份照片。

        弗兰克再次扶了扶眼镜，身体往前凑了些，看了许久才摇了摇头。

        “那这个人出现的地方，你应该不会陌生？”光屏上的画面截取自罗斯福那晚拍摄的视频，其中就包括方才弗兰克和德斯先生方才所用到的电梯。

        “啊！这不就是——!”

        “别喊。”钟磬差点没想伸手捂住弗兰克的嘴。

        “天——真是不敢相信。”弗兰克虽降低了音调，但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但最近我的确没看到过画面中的这个人。”

        “或许他出现的时间段与你们的不一样，又或者他熟知你们的工作时间，刻意避开，这都有可能。”钟磬对此不以为然，她想，以目前她看到的弗兰克的胆子，就算再借他一百个，也不敢隐藏嫌疑人的踪迹。

        “实验楼里应该有监控吧？”陈霖温声询问。

        “你们、你们……或许可以尝试调取？总监控室就在二楼。但总监控室的密码……额，只有高级研究员知道。”弗兰克断断续续地给出意见，“但你们也看到了，德斯先生他一向挺讨厌……”

        “司法厅的人？”钟磬将他说不出口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哦，对。”弗兰克见她完全不在意，心下松了一口气。

        “这个交给我。”陈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自信得就像是在表达“没有我陈霖搞不定的人”

        钟磬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德斯先生正好找我了。”弗兰克撤下通讯界面，端起他的那杯咖啡，一副赶着要走的样子。

        钟磬见此也不好强留，干脆收起了用于记录对话的面板。

        见弗兰克已经起身作势离开，钟磬忽然开口询问：“弗兰克，你们科研区的人……嘴巴应该都挺严的吧？”

        弗兰克转过头，只见他那老同学这会儿正自下而上地看向自己。

        阳光下，她双目凌厉，半隐在眼皮下的眼瞳就好像是狙击枪的准星一动不动。

        就像是一只盯上猎物的猫。

        为什么单单就想起了“猫”这个形象，弗兰克自己都一时无法解释。

        总而言之，他的老同学现在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对他亮出爪子来了。

        弗兰克吞咽了一下口水，做出一个发誓的动作，道：“守口如瓶。”

        “那下次见，请你吃饭。”钟磬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面色如常地朝他挥了挥手。

        弗兰克：oh！我的天呐！我的老同学她好恐怖！！

        “那我和他去一趟。”陈霖也跟着站起身，“一会儿我传你消息，二楼见。”

        待弗兰克和陈霖一前一后离开休息区，钟磬难得空隙，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才慢慢把美式给抿完了。

        根据弗兰克的说辞，赫克至少没有在白天，实验楼有人的情况下出入过这里。

        那他会藏在哪里？

        看了眼周围，四处可见的电子眼，让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活在监控之下。

        就不知道那几个高级研究员的私人实验室里面会不会有监控了。

        或者说，那部分的监控视频会不会出现在总监控室里。

        将空了的咖啡杯递给服务机器人，钟磬站起身，踩着马丁靴离开了休息区。

        趁着陈霖和德斯先生交涉的这段时间，正好给了她空余时间在这栋大楼里好好摸索一番。

        因为是异形堆叠式建筑，电梯并不能直上直下。

        到达四楼以后，就需要换另一部电梯才能继续往上。

        钟磬尝试搭乘，却发现需要身份卡。

        转而去了安全通道，果不其然那里也需要输入密码方可进入。

        站在安全通道门口，钟磬陷入了沉思。

        实验楼的防范意识既然如此之高，断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人一个个踏入这个领域，可是赫克、罗斯福二人当晚的确就这么毫无阻拦地走了进去。

        这情况……

        钟磬额角一阵突突——他忽然想起昨天凌晨，某些人也是如此荒唐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回到四楼罗斯福曾遭遇袭击的通道口，钟磬站在她当晚被袭击的位置往后上方看去。

        此处是这一段安全通道能到达的最后一层，再往上只有通往四楼半的一小段楼梯。

        拾级而上，四楼半往外是一处观景平台，此时通往外边的玻璃门是关上的状态。

        钟磬站在玻璃门口再次打开罗斯福那晚录下的视频。

        只见第一视角中，罗斯福顺着楼梯一阶一阶走上四楼——到达平地——镜头抵上安全通道门上微微拉开的空隙。

        钟磬往前滑动进度条。

        她的眼睛在录像画面与现实之间不断来回对比，最后暂停在其中的某段画面——罗斯福正从三楼半走向四楼。

        夜间的拍摄成像有些模糊，就连她刚刚都没注意到，安全通道的左侧那扇门上，隐隐有一团黑影笼罩在那。

        钟磬看着自己正巧投射在那处的影子，往旁边移开一步。

        门上一片干净。

        那晚这里早就站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在罗斯福进来大楼之前就已经盯上了她的一举一动。

        “主人，您有一则未读讯息。”

        钟磬抬手，点开查看，是陈霖让她去二楼。

        ——

        钟磬去到二楼的时候陈霖和弗兰克正在交谈。

        见钟磬出现，弗兰克道：“你们稍等。”

        说完，他走到了身后的墙面，抬手输入密码，打开了门上的隐藏接口。

        当他将手上的智能机改变了形态插|入那里，总监控室的门随着来自内部的“咔哒”声，缓缓向上升起。

        “你们看完从这里走出来，总监控室就会自动关闭。”弗兰克摸了摸后颈，脸上有些抱歉，“我得先上去了，今天的实验数据还有一堆没有整理呢。”

        “没关系你去吧，我们自己看就行。”陈霖安慰道。

        弗兰克看向钟磬，瞧见她也点了点头，这才放心道了别。

        钟磬看着他的背影，歪着头不太确定地说：“我感觉他在躲我。”

        “我想也是。”陈霖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他刚刚跟我说，你变了很多。”

        “哦。”钟磬答应了一声，转而又有些好奇，“变恐怖了？”

        陈霖轻笑一声，“那倒也不是。”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陈霖指了指落荒而逃，却还未消失在二楼的某人。

        钟磬看着弗兰克急切地拍着电梯按钮的背影，抿着唇沉默了半晌，“……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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