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古往今来，谁又不爱八卦呢。

        宋舒圣看着弱不禁风，嚎起来倒是撕心裂肺、中气十足，一下子便吸引了驿站众人的注意力。

        泪水和鼻涕糊了他一脸，苍白的脸上因气短硬生生逼出两团红晕来，甚是滑稽。

        谢元没心没肺，丝毫不在意此刻的诡异氛围，抱着啾啾“噗”的一声笑出来。

        这一笑，又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薛敏敏这边来。

        薛敏敏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昏暗的光线丝毫掩盖不住她的美貌。谢元抱着啾啾站在她身旁，再加上随后进来的谢老夫人，一看就是一家人。

        再联想刚刚书生的一声吼，众人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硬生生是品出了一出狗血大戏。

        啾啾气的想跺脚，但她还被自家憨憨爹爹抱着，只能扭了扭自己胖胖的身子，挣扎地让他放自己下来。

        她“登登登”站到宋舒圣和宋子允的面前，挡住二人的视线：“你不要胡说，娘亲是我娘亲，根本就不是你娘子！”

        宋舒圣一见啾啾，刚想继续嚎，但他擦了擦眼泪喘口气的间隙仔细看了看啾啾，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眼神：“我一直想要个女儿，乖乖，你长得和你娘亲一样漂亮！”

        吃瓜众人：？兄台，你角度清奇啊！

        啾啾后退几步，抱紧了自己爹爹的大腿：“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把娘亲便宜给你！”

        宋子允觉得终于自己能插上话了：“我把我最贵的玩具给你，你能把娘亲给我吗？”

        当然不能！啾啾觉得自己鸡同鸭讲，气得扭过头。

        谢元拍拍啾啾的后背，开口：“宋兄，谢谢你夸我女儿好看，但道理是这样，”示意他看薛敏敏，“你看我娘子好看吧？”

        宋舒圣点头。

        谢元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也不差吧？”

        宋舒圣迟疑地看了看谢元。

        谢元深吸一口气：“看脸！”

        宋舒圣这次点头点的飞快。

        谢元双手一拍：“这不就得了，孩子的样貌，势必还是跟父母有关系的。你自己看看你，再看看你儿子，最后再看看我闺女，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谢元本来不想提这茬的。

        他看宋舒圣样貌是薛敏敏喜欢的类型，猜想和她说不定有关系。

        但样貌归样貌，从刚进门到现在，这人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没有脑子没有逻辑，薛敏敏根本不可能看上他。

        啾啾是他和薛敏敏在一起之后生的，怎么可能和他宋舒圣有关系呢？

        样貌在脑子面前不值一提，谢元的自信迅速膨胀，根本不管这话一出对宋舒圣父子二人伤害有多大。

        宋舒圣反应过来了，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

        宋子允比他爹冷静多了，他朝薛敏敏方向猛地磕了个头，把众人吓了一跳。

        然后便看见他抬起发红渗血的额头，直溜溜地看着薛敏敏：“娘亲……”

        薛敏敏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给他擦了擦血和泪水：“我真的不是你娘亲。”

        宋子允抓住薛敏敏的袖子，死死咬住下唇，好似他一旦放手，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的“娘亲”就会像从前一样，离开他们再也见不着了。

        缓过气来的宋舒圣看见这一幕，不管不顾又开始放开嗓子嚎：“娘子！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不管呢呜呜呜……”

        啾啾本来想拉住薛敏敏的。

        但她最后还是把伸出去的小手缩了回来。

        这个宋书生虽然很可恶，但他的孩子是无辜的呀。

        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娘亲，更没有娘亲陪他长大。

        啾啾随即想到自己零零碎碎梦见关于未来的梦，想到梦里孤苦伶仃的自己。

        就小小地把我的娘亲借给你一下好了。

        啾啾如是想。

        不一会儿，啾啾感觉自己的手又被握住了。她一抬头，发现是自家奶奶。

        谢老夫人左手拉着啾啾，刚想开口说话，驿站门口却来了乌泱泱一群人。

        这群人身穿铁甲，手握长（兵）枪（器），刚好把驿站的出口围得个水泄不通。

        一看是官兵，驿站众人陷入一片慌乱。

        “戏里都是秦娘子千里携子寻夫，今日本将倒是开了眼了，薛大人，初次见面，您这家事可不小啊！”

        开口的是官兵的领头人，听声音却是个女子。

        她和身边的士兵对比起来显得小巧许多，却带着一股子痞气，一下子拉足了气势。

        谢元注意到了她的自称，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奉和帝御下哪支军队的将领是女子。

        薛敏敏站起来，上前一步把谢元和啾啾挡在身后，朝对方行礼：“敢问将军姓名？”

        女将军轻笑：“鄙人寒泠。”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寒泠这个名字近年来在奉安鲜有人不知道的。

        奉和十年，寒泠横空出世，带着仅剩二十余人的敕远军将踏平五万远疆节氏强兵，硬生生地将本来面临入侵的奉安边界线向外又拓了十里。

        寒泠之猛，坊间皆是其英勇凶猛的传言，却没人想过这个名字的背后竟然是个女子。

        啾啾没在梦里见过她，好奇地在谢元身后探头探脑。

        寒泠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家伙，朝啾啾招手：“你好呀！”

        啾啾直觉很喜欢寒泠，果断松开手，跑到薛敏敏身边，凑近看她：“姨姨你好……好棒呀！”

        寒泠奇怪：“你怎么刚见面就夸我棒？”

        啾啾理直气壮：“因为我不知道别的词呀！夸你漂亮吗？但啾啾觉得漂亮不够呀！”

        “好威风啊……”宋子允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时也不哭了。

        “对，是威风！姨姨好威风呀！”啾啾高兴地蹦起来，却因为踩到趴着的宋书生差点摔了一跤。

        寒泠眼疾手快把她捞了起来。

        宋舒圣却因此回过神，又开始嚎：“寒将军要给我做主啊，我娘子她，她不认我和孩子啊！”

        啾啾反驳：“明明是你认错人了！”

        寒泠本一开始进来就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于是开口：“薛大人，你看你这家务事是自己断呢，还是本将帮你断呢？”

        薛敏敏淡定道：“并非什么家务事，就是个误会罢了。倒是寒将军，你我之前并未见过，何故今日劳烦将军带兵前来呢？”

        寒泠没有回答她，反而对宋舒圣父子二人很感兴趣，她右手抱住啾啾，左手从身边的士兵手里抽出长（兵）枪（器），叼着宋舒圣轻飘飘掉了个头，让他头冲着自己。

        这一下把宋舒圣吓得不轻，嚎叫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寒泠一枪穿了喉。

        寒泠放下他，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她用枪尖抬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宋舒圣的头，想要看清他的样貌。

        寒泠的动作却停在了这里。

        啾啾好奇：“姨姨？”

        寒泠没有回话，右手把她放下来，左手一抬，让宋舒圣整张脸正面对着她。

        “睁眼！”寒泠命令道。

        宋舒圣哪里敢睁眼，但对方是凭着二十人就踏平五万敌军的寒将军，捏死他不过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他飞快睁眼，又飞快地闭上。

        不过这不影响寒泠看清楚他的相貌。

        寒泠转头又看了看宋子允。

        “看来确实是个误会。”寒泠全然没有了刚进门时吃瓜八卦的样子，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语气比之前冷了许多。“本将奉太后之令来接薛大人前往青州上任，还请薛大人和家眷随我一起回青州。”

        薛敏敏对突然变化的寒泠没什么感想，她公事公办地点点头，便转身看谢元和谢老夫人。

        谢元在脑子里搜刮了所有关于寒泠的信息，此时又听见了太后二字，脸上也露出严肃的神情来。

        对比谢元的严肃，谢老夫人听见太后二字的反应甚是轻松，她朝薛敏敏点了点头，让她无需担心。

        “至于这位宋……书生，薛大人乃朝廷命官，怎容你这般诬赖陷害！来人，将他押走，一并带回青州！”

        寒泠雷厉风行，她手一挥，还未等宋舒圣反应，他便已经被塞住嘴巴捆绑了起来。

        宋子允见他爹爹被抓，也慌了神，还未开口，却被寒泠同样安排的明明白白：“至于宋书生的儿子，念及你年幼，可先在薛大人身边，待到青州再和你那糊涂爹一起论罪！”

        眼见宋子允又瘪嘴要哭，啾啾拉了拉他的手，对他小声说道：“别哭，我把娘亲在路上借给你一小会儿，等到了青州娘亲帮你找将军姨姨断案。”

        这话没有逃过寒泠的耳朵，她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软下了语气：“你别害怕，我又不吃人。”

        啾啾：……

        果不其然，寒泠话一说完，宋子允“哇”地一声哭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这位姨姨怎么回事，怎么比娘亲还不会哄孩子！

        啾啾气鼓鼓地看寒泠一眼，却发现她那双茫然的眼睛似曾相识。

        怎么和娘亲那么像？！

        怎么和娘亲还越看越像？！

        啾啾突然有某种神奇的预感，她试探地开口：“姨姨，能让啾啾看一看你的脸吗？”

        寒泠正被宋子允哭得头大，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啾啾锲而不舍：“啾啾就看一眼。”

        寒泠眼睁睁看宋子允换了口气继续哭嚎，气势和他爹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再哭，我就把面罩摘下来吃小孩了。”寒将军恶狠狠地说道。

        宋子允哭声戛然而止。

        都说将军可止小儿夜啼，古人诚不欺我。

        寒泠满足地想。

        并不相信姨姨会吃人，并因为宋子允不哭了而失去看脸机会的啾啾一脸冷漠，反手抱住了自己的娘亲。

        哼，这么不中用，娘亲不借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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