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宋舒圣好不容易摆脱众人的嘲笑和注视，正站在摊子旁边弯腰喘气。

        他本来看见那彪悍大娘就已经怂得想跑，现在更是吓得不敢说话。

        啾啾嘴里包了个糖葫芦，脸颊鼓鼓的：“婶婶我是啾啾呀！”

        “我管你是谁！不要以为你长得小我就不敢打你，来找茬掀摊子的我鲁二娘还没让他直着走出去过！”鲁二娘哼声道。

        一听她扬言要打人，宋舒圣顾不上自己害怕，立刻挡在啾啾面前。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我我，我警告你啊，奉安可是有法度的！光天化日，寻衅大人，按律……”

        “去去去，你连话都抖不清楚，还在这里给我讲律法，骗谁呢！”鲁大婶不以为然，擀面杖轻轻一挥，就把宋舒圣给带倒在地上。

        “鲁婶婶，那你来青州了，是不是以后就不在绥远卖小馄饨啦？”啾啾看宋舒圣倒在地上，自己从小板凳上跳下来，伸手想把宋舒圣拉起来。

        “你拿着糖葫芦签子别跑来跑去的，小心扎着你。”鲁二娘又把啾啾给抱了回去，“他一个大男人还自己爬不起来么？”

        “绥远？我没在那儿卖过。”

        鲁二娘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凑近看啾啾，又猛地远离了她，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她摆手：“赶紧走，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宋舒圣听她发话，立马爬起来抱起啾啾就跑。

        啾啾却很困惑：“婶婶？”

        宋舒圣跑了几步，又想起刚刚被当成人贩子围观，又强装镇定地把脚步慢了下来。

        他边走边和啾啾讲道理：“咱们以后不能和不认识的大人说话，尤其是刚刚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千万不要理他们。”

        然后他又瞧见了她手里不知道是哪个看孩子可爱给孩子递的糖葫芦：“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吃，坏人把你骗走了怎么办？”

        啾啾看了看一脸冷汗的宋舒圣，又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没有说话。

        宋舒圣以为自己吓着孩子了，又柔声道：“我不是凶你，但你这么乖，要是被坏人抓走了，你爹娘还有奶奶该多伤心。”

        “宋叔叔。”

        一听她喊自己，宋舒圣立刻笑着答应：“哎小乖乖。”

        “咱们继续去找你娘子吧！”

        宋舒圣：……

        孩子，叔叔累了，别玩叔叔了行不行？

        二人最后甚至走到了青州城门口。

        “小乖乖，咱们到底去哪里呀？”宋舒圣问道。

        “去找你娘子呀。”啾啾仍然拽着他，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

        宋舒圣赶忙拦住她：“一会儿就天黑了，城门晚上是会关起来的。”

        啾啾抬头看了看天，纠结了一下：“可是你还没有见到娘子呀。”

        宋舒圣苦笑：“小乖乖，知道你心疼我，叔叔心领了。咱们快回去吧，一会儿你爹娘见不到你该着急了。”

        啾啾瘪嘴。

        宋舒圣安慰她：“没事，找不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走，待会儿回去的路上我请你吃鸭血粉丝汤。”

        啾啾“嗯”了一声，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回走：“我和娘亲之前也吃过鸭血粉丝汤！是一个姓顾的姨姨卖的，她给了我们好多好多肉肉呢！”

        “那她肯定是看你可爱，特别给你加的。”宋舒圣见她不再坚持，舒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聊起别的话题。

        他俩还没走几步，就遥遥听见有人喊。

        “爹！”

        啾啾听着有点耳熟，转头一看，竟然是宋子允。

        短短几天没见，宋子允却仿佛猛地窜了个头，一眼看去，竟然和啾啾差不多高了。

        宋舒圣也许久没见儿子，之前迫于寒将军的威压，他一直不敢多说话。连儿子被留在军营他都没敢反抗。

        其实要他说，军营里面都是喊打喊杀的，可别耽误了孩子读书。

        可他要是多说一个字，那寒泠将军的长（武）枪（器）怕就能扎他个对穿。

        惹不起惹不起。

        一见是宋子允，宋舒圣立刻就放开了啾啾的手。他双手抱住跑过来的宋子允，一时竟有些热泪盈眶。

        “爹，我想您。”宋子允倒没哭，但比起之前，似乎没有那么惧怕宋舒圣了。

        宋舒圣松开手，仔仔细细地看他。

        高了，壮了，黑了。

        一看就是在军营里面日晒雨淋的。宋舒圣心里满是心疼，但话一出口又成了责备：“你是不是玩疯了没好好念书？”

        宋子允朝后退了两步，和宋舒圣拉开距离，然后和啾啾对上了目光。

        被无视了许久的啾啾：“你……好？”

        啾啾这时想起来，宋子允是被寒泠单独留在军营里的。

        于是她问：“寒将军呢？”

        “干娘在城外巡兵，”宋子允答道，“我就是在外面好像看见是你们才跑过来的。”

        宋舒圣捕捉到关键词：“干娘？你认了那——她当干娘？”

        宋子允点头。

        啾啾和宋舒圣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宋子允赶忙解释：“爹，你放心，干娘只是我认的，没有给您认干娘子。”

        宋舒圣深吸了口气。

        啾啾觉得这一家子也是很神奇，不输于自家离谱爹娘的神奇。

        那寒将军十有八九就是宋舒圣的娘子、宋子允的娘亲，可是见面了却不相认，认了也只让自己儿子认干娘。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本来想着，如果两个人有什么误会，那寒将军和宋舒圣二人见面把话讲清楚了，自然能很快解决问题，所以才想着带着宋舒圣去找人。

        可现在，宋子允倒是有娘亲了。

        （虽然名义上还是干的。）

        但宋舒圣还因为没能“找到”娘子，坚持没有离开的理由。

        这要怎么办嘛，连第一个出现的宋舒圣都解决不了，梦里还有那么多的打着“白月光”名义的家伙要出现，爹爹和娘亲要怎么办嘛！

        “宋子允！”

        寒泠骑着马过来，然后把宋子允一把提起来，放在马背上：“你怎么不听话到处乱跑？”

        宋子允腾空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干娘？”

        “是你差点以为把你丢了的老母亲。”寒泠应道。

        她话说完，才注意到面前还站着一大一小。

        寒泠没有理宋舒圣，单独和啾啾打招呼：“你好呀小乖乖。”

        啾啾垫脚，想让自己稍微显得高一点：“姨姨你好。”

        宋舒圣虽然有点怵寒泠，但到底读书人有读书人的礼仪，于是朝她抱拳：“寒将军。”

        寒泠冷哼一声，拉了缰绳就要掉头。

        啾啾福至心灵，赶紧喊道：“宋叔叔，我说要带你找人，就是要找寒将军呀！”

        宋舒圣：？

        你不是说带我找娘子么，怎么找这母老虎——等等，你说谁？

        宋舒圣猛地蹲下身，小声和啾啾确认：“你是说我娘子是，是寒将军？”

        啾啾不置可否：“有可能？”

        宋舒圣盯着啾啾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这一看不得了，啾啾那双眼睛自然是得了薛敏敏的真传，他再一转头，正好和回头看他们的寒泠对上。

        她虽然蒙着面，但那双眼睛却是和啾啾、和薛敏敏有八分像的。

        和自己印象里，画了无数遍的娘子，更是一模一样！、

        寒泠被他看的发毛：“你看什么！”

        宋舒圣感觉自己有点腿软。

        他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敢问寒将军家是哪里人？”

        寒泠警觉：“你管我作甚，我就算收了你儿子当干儿子，也绝不会和你这种人做亲戚！”

        宋舒圣倒也没强求追问，但也没有接着开口了。

        啾啾急的就差跺脚：“寒姨姨！”

        一听见啾啾喊她，寒泠声音柔和了许多：“小乖乖，有事？”

        啾啾刚要开口，就感觉身旁的宋舒圣拽了拽她。

        宋舒圣一脸受到打击的样子让她迟疑了一下。

        “你要记得有空来看啾啾哦！”啾啾朝寒泠挥挥手。

        寒泠点头。

        然后带着还没来得及和他爹说再见的宋子允点头就走了。

        啾啾转头看宋舒圣。

        宋舒圣垂着个头，也不说话。

        啾啾想了想，拉着他的手开始往回跑：“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鸭血粉丝汤吗？啾啾现在好饿呀！”

        宋舒圣依然没有搭话。

        眼见着天黑，啾啾又开始拉着他没有方向地乱转，他才缓过神来：“走这边。”

        边走，宋舒圣才开始说话：“小乖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寒将军是我娘子啦？”

        不等啾啾回答他，他又自顾自地说：“肯定是。”

        “倒也没有很早，”啾啾小声说，“就……几天？不过啾啾也不太确定呀……”

        “所以你才让我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嘛。”宋舒圣自嘲，“我感觉我书白读啦，竟然还没有你一个千字文都没念过的小孩子聪明。”

        “我以前就是睁眼瞎，我其实多多少少应该感觉到的，我以为的都只是我以为的，不应该强加给别人。”

        “可那个时候我真的和我娘子很好，就我以为我们会平凡恩爱到老死的那种好。”

        宋舒圣娓娓道来，仿佛陷入了回忆。

        “她明明其实也不喜欢一直坐着被我画的，其实也不喜欢日复一日的为家里的小事情操劳的……”

        “啊，我想起来了。”

        宋舒圣突然恍然。

        “她以前就力气大到能单手把我举起来，我怎么就没在见面第一天她把我挑起来的时候就认出她来呢！”

        啾啾：……刚想安慰一下你，看来现在是并不需要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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