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可没听见孩子声音，隔壁那书肆老板不认账。

        “孩子呢？柳老头子，你可别干出点人面兽心的事情来，我进来看看！”

        柳诚甫头大。

        他以前只知道青州人民热情非凡，却没想到这平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奸商邻居此刻竟然正义感爆棚。

        而让他正义感爆棚的根本原因，是眼前这个一脸“你可是答应了帮忙别看我小就骗我“的藕粉色团子。

        柳诚甫讨好地笑笑：“啾啾，你出出声？”

        啾啾死死咬住嘴巴，盯着他。

        门外似乎传来了那破烂木栅栏发出的难听声音。

        柳诚甫叹气，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答应帮你，不帮你就天打雷劈。”

        本来学堂门口还有阳光投进来，此刻全变暗了。

        外面书肆老板的声音愈发靠近：“哟，这鬼天气，是要下雷阵雨？”

        柳诚甫：……

        他再次强调，咬牙切齿：“真的帮你，我知道青州还有哪些和端庆太子相关的人。”

        啾啾秒变笑脸：“叔叔，啾啾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已经不痛啦，要下雨啦，你快回去收摊子吧！”

        书肆老板伸了个头进来看，对上啾啾笑眯眯的眼睛：“看来是没事。嗐，我就说嘛，柳先生一身正气圣人之相，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柳诚甫青筋直挑：“我谢谢你夸我啊！”

        外面突然“轰隆——”一声。

        书肆老板一个激灵，嘴里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赶紧跑了出去。

        眼见没有外人，柳诚甫松了口气。

        随着外面轰隆声不止，屋内愈发昏暗，他把啾啾从角落里牵出来，让她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自己去把灯点了起来。

        一下子屋内亮堂不少。

        柳诚甫面向啾啾坐下：“我以为我老师已经没有后人了，没想到他老人家家里竟然还有女子得以幸存。”

        “可话又说回来，这事情过去多年，大家都讳莫如深，她怎么会想到突然提起这些？”

        啾啾捧脸，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我爹爹夜不归宿吧！”

        柳诚甫：？？？

        柳诚甫冷漠起身：“这种私家杂事，犯得着用这些东西来找我，看来老师一脉确实落没了。”

        一阵狂风吹过，把他刚点上的灯又吹灭。紧接着，闪电划破天空，随着“轰隆隆——”一声，把阴暗的学堂照的透亮。

        柳诚甫又坐下，点燃了书桌前的蜡烛：“你继续说。”

        啾啾继续叹气：“就是爹爹突然不回来了呀！”

        柳诚甫挪了挪屁股，消化了一下她这两句话的前后联系。

        他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因为老师家的这位姑娘被男人抛弃，无依无靠没有办法，所以让孩子带着这些消息来投奔他？

        想他柳诚甫一生徜徉在书籍学问的海洋之中，从未涉足男女红尘之事。但他读书，书中多少英豪红颜真挚感人的爱情他是知道的。

        他虽从未有过妻子，但……

        孤儿寡母如今有难，他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呢！

        柳诚甫眼睛一亮，顿觉自己使命感厚重。

        他摸摸啾啾的脑袋，安慰道：“你让你娘亲放心，虽然我柳某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但这私塾小院是我本人的，后面有两三间房子，你们搬来住绰绰有余，将来你长大，就算是找上门女婿，这个地方也是够住的……”

        啾啾不知为何他提到房子问题：“我们有大房子住呀！”府衙可比这里宽敞多了，啾啾要是每间房间都玩耍半个时辰，也得三天才能一一玩遍呢！

        柳诚甫一听啾啾说有大房子，立刻又重新把啾啾娘俩的故事丰富了一遍。

        看来是家中富足，一下子没了男人主事，两个女子难以立足，所以不得已来找他，希望他借着老师旧恩，能够帮忙主持家业，不被他人欺负。

        虽然他读圣贤书，但经商在富商子弟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还是知道些的，想来应该容易上手。

        柳诚甫郑重点头：“撑门面管理家业，我也是可以的。你家在哪里，我们这就走，别让你娘亲等急了。”

        啾啾看了算外面的瓢泼大雨。

        柳诚甫立刻改口：“雨停了就走。”

        啾啾歪头，想了想：“可是娘亲让你有消息的话，原地不动呀。”

        柳诚甫点头：“是了，我一个陌生男子带着你突然上门怕是不好，还是你娘亲想的周到，会派人来接我们。”

        啾啾警觉看他。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伯伯说的这些话不对劲。

        她思前想后，决定搬出娘亲的大官来吓唬他：“我娘亲是知府大人！”

        柳诚甫还沉浸在自己幻想的计划中：“嗯嗯嗯……嗯？？？”

        知府？

        是了，青州最近是来了个女知府，据说夫君是个非常有钱的富商，豪横到请全城人免费吃喝了一顿。

        他长期混迹在富商子弟中，隐约听过这些个传言。

        但他对有钱人三个字日常不太入耳，更是忽视了青州女知府相关的事情。

        现在信息量上来了，柳城甫一下子有点消化不能。

        女知府和他的老师有关系，知道端庆太子的事情，防备太后，丢了夫君。

        丢了夫君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柳诚甫盯着面前唯一的信息来源，啾啾，决定好好和孩子谈（套）谈（套）话。

        他决定先从时间逻辑上理清楚事情的原委：“你爹什么时候丢的？”

        啾啾：“昨天晚上。”

        “你娘和你说过什么吗？”

        啾啾回想娘亲那晚和自己说的话：“让我先睡，她一会儿回来？”

        柳诚甫沉默了一下：“还有呢？”

        啾啾又努力地回想，好像一个晚上她娘亲没和她说什么，倒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说不睡饱饱长不高！”

        柳诚甫看了看还没停下来的大雨，开始考虑把孩子直接送回去的可能。

        “你爹是不是出事了？还和端庆太子或者太后有关？”柳城甫循循善诱。

        心里想着自己没去村里教小孩子真是太有远见，小孩子说话没头没尾没重点，要是真让他教启蒙，他可能乘早被气死。

        “对呀，那天宋叔叔急急忙忙跑来敲门，就是说爹爹出事了！”

        宋叔叔。

        还有个男人，柳城甫捕捉关键词。

        啾啾仰着脑袋回忆：“前几天的时候，太后娘娘来了我们家里，说爹爹是个美男子，但耳朵眼睛不太好，说要请太医，然后又说起了端庆太子之类的……“

        这句话里面包含了几大关键信息点。

        孩子爹是个太后都称赞的美男子，可惜是个耳目有欠缺的病弱之躯。

        太后当着他们一家的面提起了如今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的端庆太子。

        柳诚甫回想当年他还在上绥隐约听过的传言。

        端庆太子是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和奉正帝合宫多年才辛苦求来的嫡子，一生下来就得到了帝王的万般宠爱。

        但皇家之心难以揣测，端庆太子去世，帝王伤心欲绝，中宫皇后却未见悲戚。

        太子去世乃是惊动天下的大事，朝野之中人心涌动，一时之间其他皇子势力争先表现，唯恐这难遇的机会落入他手。

        于是有人便弹劾皇后，说她枉为人母，太子新丧，却仍旧华服加身，还笙歌夜宴，顿顿吃荤。

        在柳诚甫看来，这粗糙的语句肯定不是御史原话，但确实有朝中一度请求废后这件事情，又不得不引人深思。

        后来奉正帝突然下旨废除死去的端庆太子之位，皇后也依然安然无恙。

        然后皇后便熬死了皇帝，成了如今的太后。

        这么看来，太后对于端庆太子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耐人寻味。

        柳诚甫问：“太后具体提起端庆太子什么？她当时态度如何？”

        啾啾回答：“像是……讲了个故事？说端庆太子曾经想带她来青州，然后没有实现就死掉了。还说青州端庆太子死之前也来过。”

        柳城甫陷入良久的思考。

        外面的雷阵雨果真就是阵雨，声势浩大下了好一会儿，结束的时候却悄无声息，风停雨止，闷热又重新从土地里翻了上来。

        啾啾见他好久不说话，以为他在想办法，一开始还是晃着脚丫耐心等的。

        可又过了许久，他还是不说话，啾啾晃动脚丫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带动着桌子都抖动起来。

        他还是不说话。

        啾啾猛地踢了一下桌底。

        “咣当”一声，柳诚甫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慌忙道，“你是又想起什么没和我说的了吗？”

        啾啾嘟嘴：“我没有说的了呀！柳伯伯你想那么久，有没有想到救爹爹的办法呀！”

        “我在想是不是太后看上了你爹毕竟他夸你爹是个美男子……”柳诚甫脑子里盘算着其他事情，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全靠条件反射。

        等他回过神来，啾啾已经用一种“柳伯伯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的眼神看着他。

        他赶忙否认：“呸呸呸，说错了说错了。”

        啾啾看他。

        柳诚甫想了想，小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娘亲，青州北边有个叫瑞广村的村子，和端庆太子有过大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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