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三人再一次来到太后在青州的居所。

        房子前的海棠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阵雨打落的差不多了，啾啾好奇地看着一地的落花，很想下去踩花瓣。

        但地上泥泞，薛敏敏自下马车起就没让她脚落过地。

        虽然她很想说自己的鞋子已经好多泥点子啦，娘亲不用坚持啦。

        但被自家娘亲抱着，香香又暖暖，也没什么不好。

        寒泠走到大门前，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门呢，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和上次同样穿着的侍女迎了他们进去。

        没有像上次一样穿过层层门洞，三人直接被迎到了屋子里。

        仿佛是为了散去阵雨后的闷热，这屋子里所有的门和窗户都开着。

        太后娘娘就靠在正对着们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个不知名的书本，眼睛却闭着，像是在小憩的样子。

        寒泠进去，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薛敏敏一向不在意这些，直接道：“太后娘娘，臣有要事相告。”

        听她自称为臣，太后抿嘴一笑，然后睁开眼睛，看见还抱着孩子的薛敏敏。

        “小乖乖，来哀家这里。”太后示意薛敏敏把孩子放下，朝啾啾招了招手。

        啾啾不太想亲近太后的，于是被放下来之后也紧紧抱住自己娘亲的腿，对她道：“娘亲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啾啾不打扰大人说话。”

        不给太后开口的机会，薛敏敏道：“臣收到一封告密信，说臣的夫君和端庆太子余党有染。”

        太后把手里的书掖好页脚合上放好，脸色未见什么变化，也没让薛敏敏把信件呈上来。

        她由着身旁的侍女把自己扶起来坐正，然后才缓缓开口：“想来是些无聊的把戏，他人嫉妒我们薛大人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罢了。”

        薛敏敏点头：“臣也这么认为。但臣夫君自昨日夜不归宿之后至今没有回来，臣便觉得这封信未必都是假的。”

        听到她用“夜不归宿”来形容自家夫君的失踪，寒泠忍不住偷偷瞥了她一眼。

        太后也对这四个字起了兴趣：“所以呢？难不成薛大人今天来，是要来找哀家状告你家夫君？”

        啾啾听到这里，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在梦里，娘亲最后是和爹爹划清了界限不再相往来的。

        难道因为爹爹一个晚上没回家，娘亲就生气了吗？

        生气到要告状的程度吗？

        可是娘亲和爹爹不都是和端庆太子相关的人吗？

        按照奶奶的说法，爹爹是端庆太子的儿子，娘亲是太子太傅的女儿。

        娘亲如果和太后告状爹爹，那她自己呢？

        啾啾现在就要失去爹爹和娘亲了吗！

        啾啾害怕地抱紧自家娘亲，喃喃出声：“娘亲……”

        薛敏敏背后伸手，摸索着抓住了啾啾的小肉手。

        娘亲的手温暖又柔软，一下子让她安心不少。

        娘亲之前还让啾啾去完成能帮助找到爹爹的任务呢，才不会不管爹爹的！

        啾啾给自己打气，又回捏了捏娘亲。

        母女两个这些个小动作统统被寒泠和太后看在眼里。

        要放在平时，寒泠肯定会乘机逗逗小团子，但现在薛敏敏说的话似乎非常严重的样子，寒泠也只好继续一动不动，充当背景板。

        而太后不慌不忙，等着这母女两个做完小动作，然后回答自己的问题。

        “娘娘曾经提起，端庆太子似乎特别喜爱青州，就连生前唯一去过上绥以外的地方都是青州。”安抚好啾啾，薛敏敏开口。

        太后点头：“确有此事。”

        “我收到信后，对比了青州的图纸，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现今名叫瑞广村的村子，这村子曾经有一个名字，叫端庆村。”

        太后感叹：“竟还有这种奇事。”

        感叹完，太后继续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仿佛等着薛敏敏讲一个故事一般。

        薛敏敏确实也在讲故事。

        “奉正十年，青州出了件奇事。”她娓娓道来，“这件事本是个喜事，上报朝廷也是福泽奉安上上下下的美事。但当时任青州知府的何通伙同手下瞒了下来。”

        “当时还叫草头村的这个青州郊外的村子，不知为何，竟发现了金矿。”

        寒泠惊叫出声：“金矿！那得值多少钱！”

        太后转动左手的护甲：“我奉安自立国以来，自有矿政司管理盐、铁、金银铜矿，所有矿脉归朝廷所有，不得私自开矿，更不得私占矿脉。”

        “这何通真是大胆。”她把护甲摘下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草头村的里正村长之流和何通同属一族，自然就暗自通气。几人一边中饱私囊，一边压迫着草头村的百姓不得种植土地，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土地贫瘠，无法生长谷物。长此以来，青州城里不管怎么富庶，这草头村都始终贫困之极。”

        “直到奉正二十三年，端庆太子在微服出行的路上出了意外，被草头村的猎户救了回去。”

        “端庆太子伤愈后体察当地民生不易，便研究起了当地的土质，带着当地的村民一起开垦土地种植果苗。”

        啾啾也沉浸到这个故事里：“可开垦土地的话，土地里的黄金不会被发现吗？”

        薛敏敏摇头，看向太后：“如果发现了，端庆太子肯定会上报朝廷，想来多半是被蒙蔽过去了吧。”

        太后颔首：“端庆一向刚正不阿，如果发现有此事，绝对不会坐之不理的。”

        “那太后娘娘，您是否知情这个金矿呢？”薛敏敏突然发问。

        故事转折发展的太快，寒泠有点茫然：“你在说什么呢？”

        薛敏敏接着说道：“何通是奉正七年那一届科举中第，按理应从下放知县做起，他却做了当时已经下辖好几个县城的青州的知府，很大程度上，怕是和太后有不小的关系。”

        “何通，是太后您母族的人不是么？”

        寒泠感觉自己脑子里面在炸爆竹，嗡嗡直响又烟雾四起。

        她现在只剩下一个感想，这薛敏敏也太敢说了。

        寒泠又看了看在薛敏敏身后的啾啾，开始思考万一太后震怒，她能不能保下一个小的可能。

        面对薛敏敏看起来的有些咄咄逼人，太后并没有着急着回应，反而把话题引回最初的话题：“所以，你是来哀家这里状告你夫君的么？”

        像是料到了太后不会有所回应，薛敏敏也没有接着追问。

        “我夫君如今不知所踪，恐怕是牵扯到了这吃人的金矿村里。”薛敏敏道。

        “爹爹也会被吃掉吗！”啾啾万分紧张。

        太后安抚地朝啾啾笑笑：“当然不会。”

        “我可以命寒将军把整个青州翻一遍，帮你把夫君找回来。”太后说道。

        寒泠心想这话不消太后吩咐，就着她和薛敏敏的交情这话她早就提过了，可薛敏敏不接茬，非要来这儿呀。

        寒泠本来还好奇薛敏敏这回会说出什么话，就听她又惊天动地来了一句：“救他倒不是很着急。”

        寒泠：？

        啾啾一僵。

        娘亲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着急了呢！你不着急啾啾很着急呀！

        太后皱眉，盯着薛敏敏懒了一会儿，又把目光放在了别处：“你倒是有些有趣。说吧，你想哀家做什么？”

        薛敏敏把那本奉正年间的册子拿出来，放到太后面前。

        “我那夫君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尽可以等他把那村子里的金矿全数搞到手，再除去如今仅剩的附骨之疽也不迟。”

        啾啾又有个四字成语没听懂，但不妨碍她听懂自家娘亲在夸爹爹。

        娘亲嘴上不说，心里果然是心疼爹爹的！

        太后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时竟然笑的不能自已，还是旁边的侍女递上了茶水，才堪堪让她止住笑。

        啾啾看她没什么皱纹的眼角上还有笑出来的泪水。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那依薛大人看，那被你夫君搞到手的金矿又该如何处理呢？”

        “咱们五五分？哦，寒将军也在，总不能让她空手回去？这样吧，哀家让一成，咱们一四五分。”仿佛真的对金矿起了极大的兴趣，太后竟然有模有样地跟她们分起赃来。

        “哀家做主了，这黄金就不给皇帝了。等哀家回上绥，太上皇说不定还要从哀家这里分一杯羹呢！”

        寒泠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话，只能尴尬地笑笑：“谢……谢太后？”

        薛敏敏就坦然多了，她点了点头：“如果太后娘娘觉得这样妥当便可这样处理，臣没有意见。但臣的夫君未必会交出整个金矿，他一定会谎称自己拿得很少，然后再与臣分成。”

        太后再次被逗笑了：“你们一家人真是奇奇怪怪。说吧，到底要哀家做什么？”

        薛敏敏朝太后行礼：“臣恳请太后待金矿事情查明之后，不要怪罪因此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之人。”

        太后点头：“若真的是哀家母族之人做的腌臜事，哀家自然不会手软。若是有心人拿端庆之事惹起事端，哀家定不容他。”

        说完，她又补充道：“当然，像薛大人夫君这么有经商头脑的有才之人被诬陷，哀家也绝对是不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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