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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风——风乍起(二)


春芽没能等到母亲给她议亲,丰哥儿又病下了,大夫说丰哥儿得了唠病,那点子钱不够丰哥儿几贴药的。

        母亲愁白了发,春芽咬了咬牙准备将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做奴婢,母亲哭着撕着她的衣服:“那大宅子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怎么忍心让你进去呢!”

        “可我不能看着丰哥儿去死啊!”春芽也抱着母亲哭。

        大宅子里的人嫌弃她年纪大了,怕春芽不忠主,给的价钱也低的可怜,人牙婆子委婉和的她说:“春芽姑娘,你看你这点卖身钱也不够几贴药钱,要不,你看看那边…”她指了指北边,北边有间楼,楼里的姑娘们靠美色侍人。

        春芽白了脸,只咬着牙听她讲:“那里出价高,伺候的都是王公贵族,姑娘你这容貌在里面也是一等一的,断不会亏了。”

        春芽搅着帕子不吭声。

        “姑娘,又见面了。”只听得一声温言,春芽猛的抬头看,那人处在光里,一身青烟色衣裳,手里捏着一把扇子,歪头指着春芽对牙婆说:“就她吧。”

        牙婆笑弯了眼:“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春芽姑娘虽说年纪大了些,但也是良人出身,手上麻利着呢!”

        牙婆很是殷勤,走到春芽面前低声对她说:“春芽姑娘真是好福气,这是位贵人,春芽姑娘跟了他,少不了好处。”

        春芽倒是不知他是什么贵人,只晓得跟着他比去那楼里体面也心甘。

        他是个极好的人,为她弟弟请了大夫,给了她一大笔钱财:“你芽是吗?这些钱你拿着,安顿好你家人们。”

        他并没有让春芽去做什么丫鬟,也没有让春芽伺候他,反而给春芽请了教习嬷嬷,成日里教着春芽一些礼仪,甚至给春芽请了教书先生。

        春芽十分疑惑,她不是很聪慧只乖乖按着他说的做,那教习嬷嬷总是说:“不能低头!抬头挺胸,眼睛睁大一点,诶,就是这样,笑,笑。”

        春芽学着那些动作习性,只觉得成了另一个人成了她不晓的另一个人。

        他不常来看春芽。

        春芽在那院里与世隔离了一年,一年里也不过见了他三面,春芽每日里学着那些道理和礼仪似乎脑子清醒了许多,隐隐觉得他可能会让她做些以前她从未敢想的事。

        那夜,他带着一个人来了,春芽听见门声连鞋都来不及套就冲出去开门:“公子,您来了。”

        他轻声嗯,又侧身恭敬的向着后面的人,那人套着黑色的大斗篷,春芽知觉血液凝固,手指死死的扣在掌心里,终于,要将她送出去了吗?

        可那人进屋褪下黑色斗篷,身影缓缓而出的时候春芽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眉眼和公子有着三分像。

        他直直的看着春芽,眼神里透着痛苦,良久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拍了拍公子的手声音嘶哑的说:“嗯,按你说的办吧。”

        他又向春芽招了招手:“你过来。”

        春芽怯生生的过去,他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吓到她:“丫头,几岁了?”

        “回老爷,十八了。”春芽声音有些抖,但一年多的教习倒也让她可以说上几句。

        “十八了,那丫头也是这个年纪…”他声音有些惆怅,又看着她的眼里突的带了些湿意:“丫头,你是好孩子,丫头,日后苦了你了。”

        春芽呆呆的听着,心里越发不明,直到将那人送了出去,公子说:“你知道萧国公吗?”

        春芽心下一凛,萧国公,是当今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萧家那些旁支狂妄至极占着萧国公的名头不知做了多少坏事。连她的父亲也是因着萧家那些旁支才亡故的。

        “奴知道。”春芽低声说,心跳加快了几分。

        公子又说:“春芽,我若要你帮我,你愿意吗?”

        春芽猛的抬起头,心里明了了几分:“奴愿意的。”

        “多谢你了。”他声音轻轻,她只低头。

        那夜是他和春芽讲的最多话的一夜,后来他再没来过,春芽在院里看见乳白色的鸽子时,抿了抿唇,收拾了自己一番,交代院子里的人给母亲送来些银钱,就上了街。

        街上人来人往,先头几步路走的虚浮,到后面心却越来越坚定了,春芽向着城外走去,向着那青山走去,远远就看见一个男子躺在地上,身边散着几个酒壶,春芽低头唤他:“公子,你没事吧?”

        他迷迷糊糊的睁眼,看清春芽的瞬间死死的抱着我:“媚儿!媚儿!”

        春芽轻叹一口气:“公子,奴不叫媚儿,公子怕是认错了人。”

        他又细细看春芽,他眼睛里的血丝红的可怖,嘴边绕了一圈青胡,看起来整个人狼狈极了,他伸手摸她的眼睛,春芽只睁着眼对他说:“公子,山上凉,公子即醒了,奴家便也离开了。”

        春芽起身离开,随意间扫到那座小小的坟包,包头十分简陋,只立着一块看不出料子的石头,那石头上刻的是:“爱妻萧媚之墓,夫李崇立。”

        她还未走出几步,只听见身后一声嘶吼,春芽转身看去,他死死的锤着地,随即抬头我看见他眼里充满着无尽的悲伤,那眼神叫她看了也忍不住发酸。

        他又低低的笑了几声大喊着:“我便遂了你们的愿。”

        春芽心下一惊,转头步子快了几分,只听见一声马儿嘶鸣,再然后,春芽便被人拦腰抱起,她身子失重忍不住尖叫,他将春芽护在身下哄着:“媚儿不哭。”

        春芽不知他是否真的醉了,只知道腰间搭上的那只手滚烫无比,他嘴里的酒气也扑面而来。

        春芽心下惊恐,只见他打马上街,一路上踢翻了无数个摊子,民意怨声载道,她只哭着,喊着。

        等落了马,他将春芽横腰抱起,啪的一声她见门被踢开的声音,春芽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摸着她的脸声音十分的温柔:“乖,我长大了,以后听你的话,不哭了,好吗?媚儿不哭了,我都听你的。”

        春芽愣住了,那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看见他红着眼睛,透着她看着别人,春芽想他一定十分喜欢那位太子妃,那位短命的太子妃。

        他只死死的抱着春芽,埋在她怀里哭,哭着哭着又轻轻哄春芽:“媚儿,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她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只看着那位天之骄子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最后沉沉的在她怀里睡去。

        春芽睁着眼睛,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不知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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