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非草木
江棠之被他摸得有点痒，再加上这么被盯着看脚，羞得头上快要冒烟了。
他虽已经嫁给了耶律森，也并非女子，可是耶律森的目光也太露骨了，简直就像一只大狼狗看到了还全是肉的肉骨头似的。
“放，放开……”江棠之说话都磕绊了一下，镇定装得很蹩脚，“我可以自己来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他本就早熟，知道体恤流珠姑姑辛苦，四五岁时就知道自己穿衣打理好自己了，哪里还要别人帮忙穿鞋袜呢。
耶律森回过神，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脚背哄着他放松：“你放松，乖，别绷着。”
不等江棠之再将拒绝的话说出口，耶律森已经开口先催促上了：“我们快点穿好过去。”
江棠之不好再推三阻四浪费时间让别人久等，只好垂着头任耶律森伺候着给他套上袜子再穿鞋子。
他想努力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都和耶律森成亲了耶，这可是耶律森愿意的自己又没逼他。
可是垂在身侧慢慢攥紧衣角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因为这种陌生的亲密无间对于容易害羞的江棠之来说，实在是太过了点。
但在未来和耶律森相处的日日夜夜中，他会慢慢习惯这些的。
耶律森牵着江棠之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都围着篝火忙乎得热火朝天。
耶律森知道江棠之怕生，有太多人的话肯定不自在得没心吃东西，所以也没有叫特别多人。现在在这的都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弟兄，加上他俩也才快十个人。
他们这算好友聚会，不像南景宫宴有那么多规矩要遵守，连座次都有严格要求不能僭越。
大家都很随意围着篝火坐，甚至连小板凳都懒得搬直接盘腿坐在草地上。
江棠之找了个人比较少一点的地方学着其他人一样席地而坐，只是没有盘腿，曲着膝盖双手环着，看上去乖乖的。
耶律森伸手摸了摸江棠之柔顺的头发道：“我去拿吃的，你乖乖坐着等我回来好不好？”
江棠之自然不会拒绝，弯着眼点了点头。
耶律森刚走开，就有一个高大的北戎汉子径直走了过来，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他说话嗓门也大，可惜打招呼用的是北戎语，江棠之听不懂，只好朝他挥了挥手权作回应。
男人见王上娶的小美人朝他挥手，更加兴奋了，直接在江棠之面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叽里呱啦说了好长一串话。
虽然江棠之一句都没听懂，但是看他表情能猜出来应该都是好话，所以只好保持微笑，时不时点点头。
耶律森端着一个盛满肉串的大托盘回来就看到这幅情景，乐得要命。
耶律森放好托盘，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然后在江棠之身边盘腿坐下顺便给他介绍：“他就是阿拉坦，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是我兄弟。”
江棠之看见耶律森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眼睛都亮了些许。阿拉坦没有坏心思，可是他的热情他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那些北戎语他一句也没听懂，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
耶律森一坐下，他就不自觉地往耶律森身边挪了挪，肩膀都快挨一起了。
心思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耶律森自然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靠过来，转头用北戎语开始跟阿拉坦交流。
很快，阿拉坦露出了带着一点抱歉的笑，站起身又朝旁边人群走去。
阿拉坦走之后，原本还有几个人也要过来找耶律森说话的，但全都被耶律森用眼神和手势挡走了。
天大地大，什么事都大不过给江棠之烤肉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这件事。
耶律森拿了几串肉串架到火上去烤，也不要江棠之帮忙，只让他乖乖等着吃就好。
江棠之抱着双膝坐在旁边看着他动作娴熟地烤肉，一会翻面，一会从调料碗里舀一勺粉撒上去。
他原本还在盯着被火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看，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到了耶律森身上。
总是笑着的耶律森现在不笑了，抿着唇表情认真，被火光照亮的侧脸越发显出那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江棠之看着看着出了神，恍惚地想，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好的耶律森吧……至少，他现在真的有点喜欢耶律森了。
若是一辈子都能像这样过下去，那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江棠之在心里咀嚼着一辈子这三个字，再看着耶律森，心跳都快了好几个半拍。
正出神想着些有的没的，耶律森的声音突然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眨了眨眼慌张地把视线从耶律森脸上移开，然后就看见耶律森捏着一串肉递到他面前。
“发呆想什么呢想这么认真，还一直看我。”
刚刚看得光明正大的江棠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好意思，眼神四处飘就是不敢和耶律森对视。
一直盯着别人看也太不礼貌了，他暗暗责备自己。
耶律森也不是真的想为难他，见好就收道：“别发呆了，来尝尝我的手艺。”
江棠之的目光落到那串色泽诱人还散发着香味的羊肉串，伸手就要去拿签子，却被耶律森躲开了。
“我拿着你直接吃就好，别弄脏了你的手。”耶律森解释道。
江棠之顿了顿，到底还是妥协了。
他将散开垂到脸侧的几缕头发拨开别到耳后，垂眼凑近，轻轻吹了吹气然后张嘴咬了一块肉。
撒上孜然粉和辣椒面的羊肉串烤得火候正好，口感嫩滑，肉很有嚼劲，而且出乎江棠之预料的是这个完全没有羊肉的膻味。
“好不好吃？”耶律森看到江棠之微微睁大了眼睛就知道他应该是喜欢的，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得意。
江棠之用力点了点头，把肉嚼烂咽了下才开口说话：“很好吃诶。”
耶律森得了这一句肯定身后无形的犬尾又开始摇，就差没把那你快夸我两个字刻脸上。
江棠之眼睛弯了弯，倒也不吝啬夸奖：“你好厉害啊。”
耶律森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听到他这句夸赞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甚至有点傻：“那可不，我的烤肉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
江棠之凑过去又咬了一块，一边嚼一边含糊地问：“谁教你的呀。”
“我阿爷，就是我爹教我的，他以前也给我娘烤肉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给他打下手，久了就会了。”耶律森说到自己的爹娘笑容都扩大了几分。
“我娘以前一直说虽然我烤得也挺好但比起我爹还是有点差距，她说还是我爹做的烤肉最好吃，谁都比不上。”
说着他突然就敛了笑容，移开视线看着旁边的火堆，说话声音也低沉了些许：“可惜没机会带你尝一尝让你评价一下了。”
江棠之咽下嘴里的肉刚要问为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刹住了车没真的问出口。
耶律森他爹自然就是上一代北戎王了，而上一代的北戎王早就已经过世了。
他差点就闯祸了！江棠之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他看着耶律森微微绷着的脸，很想说点什么让他好受一点，可是又怕自己嘴笨说错话无意间戳到耶律森心窝子，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
不过不等他纠结很久，耶律森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视线转回到江棠之脸上，就看见他一脸纠结地轻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不禁笑了出来，然后把签子上最后一块肉递到江棠之唇边让他快吃。
江棠之乖乖地吃了，然后就听见耶律森悠悠开口。
他说。
“人非草木，寿长不过百年，生老病死寻常事，谁也逃不开。”耶律森笑得有几分洒脱，在时不时响起的噼啪火声里是那样清晰。
他把签子放到一侧，随手摸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才握上了江棠之的手，没有十指相扣，只是轻轻攥住了江棠之的手指。
“我爹和族里的长辈都曾跟我说，我们生于长生天下，被这片草原哺育长大。而百年之后，我们都会回到长生天的怀抱，化作一场滋养草木的春雨，化作一阵吹面秋风。”
“寿命虽然终结，但我们从未离开，从未远去，所以我们并不畏惧死亡带来的分别，因为我们总会重逢。”
江棠之懵懵地听着，那些字句流淌进他的心底，将他的心泡在一汪温水里。
那些话是他从未听过的，很新鲜。与南景那些虚伪的生啊利啊相比，这些最质朴的话语反而珍贵的
他怔怔地望着耶律森的眼睛，然后就被那双眼睛中的深情狠狠戳了一下心尖尖。
耶律森凑近了些许，那张英俊的脸在他眼中放大，他以为耶律森要吻他，却没有闭上眼。
但是没有缠绵的深吻，耶律森只是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然后他的脸被耶律森轻轻捧住了，仿佛有人在他脑中下了道命令，让他不能移开视线，只能和耶律森对视。
耶律森定定地看着江棠之，一字一句说得像誓言，比信徒向神明表明心迹更虔诚：“我们也会生死相依，就像我爹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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