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札幌雪祭

到了要睡觉的时间，源星见把被褥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榻榻米上铺好。

        两个人在各自的被窝里面面相觑的时候，源星见忽然想到了明天西村他们的安排，于是开口问道：“太宰明天还休假吗？要不要跟我们去北海道看札幌雪祭？”

        太宰治的脸颊陷在柔软枕头里，他半眯着眼睛，似乎有些困，听到源星见的话又睁开，眼睛里含着笑意：“从现在到新年之后我都有时间，毕竟是星见第一次约我出去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源星见高兴的道，他更紧的抱住被子，这会使他感到舒适，也会更有安全感。

        “晚安，太宰。”源星见说，颊畔一个很浅的酒窝闪动着。

        “晚安。”太宰也道，这个时候源星见已经闭上眼睛，也就看不到此时太宰的神色，顿了一会儿，太宰才继续接道，“星见。”

        北海道位于日本的最北端，离横滨有不远的距离，因此第二天众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大通会场，到的时候会场上已经人满为患，四处都能看到走动的人群，五光十色的灯光映照着栩栩如生的雪雕和冰雕，纯白的，剔透的，混合在一起，像是童话里的梦境。

        这算的上是源星见第一次出远门，又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观，脸上不免露出新鲜的神色来。

        西村也兴奋的看着四周的雕像：“听说tsudome会场还有冰雪游乐场，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滑雪了！”

        “札幌雪祭果然名不虚传啊。”北本感慨。

        夏目此时仍抱着他家的肥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些冰雕真是相当出色的艺术品了，只可惜天气一好就要融化掉。”

        “大概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够长久，但当众人凝视它的这一刻，它就已经得到了此生的价值。”太宰接道，他站在源星见的旁边，一身常服，像个再寻常不过的少年。

        源星见的目光落在这些雕刻精细的冰雕上，心里却想着，如果希子姐他们在的话，看到这些一定也会觉得很开心吧。

        想到这，他忽然又反应过来，希子永远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就像太宰说的那样，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够长久，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但是有些人却永远的留在了昨天。

        晶莹剔透的冰雕被五光十色的灯光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源星见凝视着这些注定无法长久的冰雕。

        这段日子无数辗转反侧的夜晚，他常常觉得自己在一场噩梦里，梦里是数不清的红色花朵开在河畔，他一直走，一直走，前方的路没有尽头。

        但他总以为，只要梦醒来，就会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在那条街道上，雨水浸透青石板，阳光透过格子窗，希子会对他温柔的笑，山本还会拉住他给他讲大道理，又是多么普通的一天！

        然而噩梦在昨天戛然而止，因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现在感谢那场大火将一切都埋葬在了那个冬夜，如果他再回到那个熟悉的房间，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否再次冷静下来。

        “源，源！”西村的手在源星见的眼前晃了好几下，源星见这才反应过来。

        “啊，怎么了吗？”他问。

        “喊你几声都没有反应，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说我们先去游乐场玩吧。”西村侧过脸来看他。

        “嗯……有一点，你们先去玩吧，我在这里逛逛。”源星见点头，虽然不想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可是他此时实在没什么心情。

        “难得来一趟，跟我们一起去吧！”西村是个粗神经，压根没有意识到源星见的不对劲。

        夏目怀里的胖猫半睁着眼睛，抖了抖他的耳朵，夏目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源星见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还是不要这么不合群吧，毕竟大家难得一起出来一趟。

        他刚想开口答应，太宰笑眯眯的凑了过来：“也许星见还没有看够这些冰雕呢，我带他再去转转，你们先过去玩吧，没关系的。”

        “那好吧，我们等你啊星见！”西村他们挥手离开。

        “不好意思……”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源星见下意识的想道歉，他有些懊恼，明明是出来散心的，结果他自己却……

        “我们去运河那边走走吧。”太宰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听到运河两个字，源星见的注意力被转移，第一反应居然是：“太宰不会又想跳河吧？”

        “不不不，请不要讲我的行为描述成跳河，应该说是入水。”太宰煞有其事的摇着头，“入水，就是我和冰冷的河流来一次亲密的接触，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啊。”

        “……”

        太宰说的运河是小樽运河，听说雪祭的时期周边会点起蜡烛放雪灯，应该也是十分动人的景色。

        一到小樽雪灯路，发现果然如此，河畔的雪灯造型别致，烛光将冰冷的雪色辉映成温暖的金黄，一眼望过去像片片燃烧着的篝火，整个夜晚都因此被点亮，运河中也下放了许多河灯，那些河灯顺着河流飘荡着，星火点点，美不胜收。

        源星见跟着太宰走在运河边，脚下是积压的白雪，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他们顺着涌动的人流一路向前，耳边是熙熙攘攘的人声，所见是温暖明晰的灯火，源星见的心里因此变的很静很静。

        太宰双手插着兜，转过头来问源星见：“星见有想过改变自己的目标吗？”

        源星见摇摇头。

        “还真是坚定啊。”太宰感慨。

        “太宰没有想要追寻的目标吗？”源星见问。

        “我？”太宰治笑了，“我的目标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干净利落的自杀啊。”

        源星见看着太宰，他是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少年，幽若的灯火落在他的脸上，原本清晰的面容也在光影之间斑驳起来，此刻的他在源星见眼里，既熟悉又陌生。

        “除此之外，太宰没有别的想干的事情了吗？”源星见没有再否认太宰这个听起来荒诞至极的目标，他想太宰说得对，不应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之上，即便认为自己再正确不过，正恰如彼之蜜糖，吾之□□的道理吧，但是他同时却又固执的在想，有什么可以改变太宰这个想法吗？

        太宰貌似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苦恼的说：“唉，还真的没有了啊。”

        “难道太宰就没有想吃的东西，想去的地方，还有想见的人吗？”源星见忍不住的问。

        太宰这下似乎被问住了，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没有啊，星见为什么这么问？”

        “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和太宰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源星见说到这，也露出一个笑容，“说起来还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了想一定要说跟太宰说。”他颊畔的酒窝若隐若现：“能够遇见太宰，我很高兴。”

        太宰不再看他，只是笑着：“也许星见说的没错，我们两个，是久别重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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