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爱使人软弱

晚宴后的第二天，顾念兮去行政部报到，因为她只是临时的总助，所以工位还在行政部，只是把谷钰的内线转了过来，丽莎的办公室还空着。

        顾念兮就顺势跟另外几个行政助理热络了起来，大家都没毕业几年，年龄相仿，很容易打成一片，也就渐渐得知了些许内部消息。

        其中最让她震撼的是——

        据坐她对面的姚莉说，她晚宴上穿的那条裙子，是谷钰几年前买给未婚妻的。

        顾念兮惊得下巴快要落在地上。

        姚莉信誓旦旦，“我刚入职的时候就听说谷总兴趣比较奇特，办公室衣柜里有一条白裙子，恐怕就是这条，当时公司里传得很玄乎，不过，我来公司两年了，也没见谷总身边有女人，传闻也就渐渐熄了。”

        顾念兮有一瞬间的晃神，给未婚妻的裙子忽然叫她穿，这不是存心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那我怎么办？”她扑腾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我是招谁惹谁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姚莉宽慰她，“据说程序员跟正常人思维不一样，也许谷总就是觉得衣柜里这条裙子挺适合你，就给你穿了呢。”

        “……那为什么不给张敏、杜若琳？”顾念兮不依不饶。

        姚莉想了想，“她俩比你高诶，估计穿不上。”

        顾念兮似乎被说服了。

        下班后，顾念兮钻出地铁，走在落叶缤纷的衡山路上。

        早春的桃花开得正艳。悬铃木叶子青翠，微微抬起头，穿透树叶缝隙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到家时，只有客厅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顾念兮进门，看见爸妈正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声响，她爸从沙发上弹起来，说：“就等你了！”又挪几步去开餐厅的灯。

        在这个小房子里，三个人还真有点拥挤。

        她妈手艺挺不错的，今天的晚餐是红烧排骨、糯米香肠、清炒菠菜和腌笃鲜。

        这是她工作后第一次在家吃饭，她心里在盘算，这餐桌上的话题又会换成什么。

        上大学之前，她家餐桌上的话题前三名分别是：学习、她爸的工作以及韩剧。读大学后，话题前三名有了一丝调整，变成了：颜回、她爸的工作以及韩剧。

        她爸妈其实根本没见过颜回，甚至连他的照片也没看过。颜回的长发、耳钉、抽烟等等，都是顾念兮描述给他们的。但这不妨碍他们瞧不上颜回，甚至苦口婆心劝她辞职。

        顾念兮刚吃了两口糯米，就听见她妈艾女士清了清嗓子，说：“那个颜回……”

        为了显得郑重，顾念兮搁下筷子，说：“我已经不是他的助理了，我跟他，已经分道扬镳了。”

        艾女士怔了怔，喝口汤缓了缓：“其实，我正想说，你也大了，我跟你爸也该尊重你的选择了，你若真心喜欢他，就跟他在一起好了。”

        顾念兮惊愕，半晌，搁下碗，说：“……合着你俩又要催婚嘛？”

        顾先生特无辜地摊了摊手，然后点头，“我跟你妈的意思是，现在你也工作了，可以找个对象处着了，谈个两三年，你也二十五六了该结婚了，左右咱们是要先准备起来的……”

        顾先生得到太太的鼓励后，愈发放心大胆：“你放心，我们绝不逼你相亲，就是叫你明白，家里是提倡你自由恋爱的，你就放心大胆地恋爱吧。”

        顾念兮一边往嘴里拔饭，一边想，瞧，颜回，你走的多不是时候。

        晚宴过后，谷钰连着两个星期都没有当面找过顾念兮。他找她做事，也只是简单的一封邮件。更多的时候，他会找张敏，有时她都觉得，她那份工资应当分给张敏一半。偶尔在走廊上远远看见谷钰，正欲问候时，他已然若无其事地飘走了。

        顾念兮实在觉得，她这位老板有些阴晴不定。

        这天，她百无聊赖地挨到快下班，除了上午帮姚莉做了几张表格，下午非常清闲，她就改了会儿论文。后来哈欠一个又一个，她就站起来去走廊，摸鱼给周小福打了个电话。

        抱怨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周小福问：“合着你老板把你招过去，就是当个摆设呀。”

        顾念兮愤慨：“谁说不是呢，说是老板特助，我已经有，”她算了算，“差不多两个星期没见他了吧，他也不找我做事，我每天都在行政部里帮别人打杂。”

        “……我问个关键问题哈。”

        顾念兮：“你问。”

        “……你工资照发吗？”

        她怔了半晌，“……这是个好问题，我得去找张总问问。”

        “对了，下个星期开始报名租学士服了，我们早点拿到先去拍拍校园里的，你记得啊，不然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小福提醒她。

        “放心吧，我可是为了毕业照容颜都消瘦了……”顾念兮正眉飞色舞，一扭头，望见一步之遥的谷钰，慌忙挂断电话。

        谷钰这副尊荣，她险些没认出来。首先，她已经至少两个半星期没见过活人了，其次，他这个鸟窝发型，跟蜡黄的脸，再搭配上跟之前迥异的风格——白色高领毛衣，亚麻蓝裤子，脚上一双人字拖，实在不好认。

        谷钰冲她招手：“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个空旷的办公室跟遭了劫一样，顾念兮好不容易在一堆垃圾中劈出一条小路，艰难地踩着高跟鞋，挪着被一字裙困牢的双腿，跟在谷钰身后，等待着最高指示。

        谷钰似乎刚睡醒，整个身子倚靠在皮沙发上，双手放在脑后，伸了个懒腰，问她：“午饭吃过了？”

        “……这会儿快五点了谷总，”她补充，“……下午五点。”

        “所以你吃过了？”谷钰又问。

        ……还真是理工男。

        “吃过了，谷总。”她笑脸相迎。

        “明天有时间吗？有件事情要拜托你，”他从兜里摸出一个钥匙，“这是我家的钥匙，明天麻烦你……”

        ……难道让她去打扫卫生，不要啊。

        谷钰伸过手，顾念兮正要接过来，他却突然收手，说：“算了，没事了。”

        说罢，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回办公桌前，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不一会儿，传来密密的打字声。

        “对了，谷总。”她小心翼翼。

        打字声停了下来，谷钰却没抬头。

        “……您是不是对我的工作不太满意啊？”她忸怩半晌，终于问了出来。

        谷钰抬头，目光茫然。

        顾念兮紧张地挽了挽头发，“我已经干坐了快三个星期了，您什么活儿也没派给我。”

        谷钰唇角一弯，道：“你不要多想，我跟技术部在赶版本更新，很多流程你都不懂，张总用起来比较顺手，哦，以后不要再用您了，我也只比你大几岁而已。”

        “哦。”

        “你先出去吧。”

        “哦。”

        顾念兮忽然想到下周拍毕业照，还有下个月的论文答辩，既然她在saa也只是个摆设——“谷总，我想请个假……下周我们要……”

        谷钰打断她，“可以，具体细节你跟张总沟通就好。”

        “哦。”

        顾念兮原本要走，看见一地的垃圾，实在忍不住，便抓起脚边的垃圾桶，开始拣办公桌和地上的铝罐、包装纸、食品袋等，这动作自然流畅，让她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她整理了好大一会儿，才把垃圾清理干净。仅仅是垃圾，就装了五大袋。

        她倒完垃圾，又去公共厨房运过来不少吃的喝的，她叉腰满意地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这才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

        密密的打字声停了下来。

        谷钰抬眸望了眼门口那个已经消失的背影，回想起晨会结束时白雅维的话。

        她汇报完产品部的工作后，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最近公司里流言蜚语很盛，说你跟一个助理走得很近。”

        谷钰正签字的笔顿了顿，抬头看她，淡淡说：“哦？”

        “听说你让她穿了那条白裙子。”

        谷钰低头继续签字，“什么裙子？”

        白雅维沉吟，心中一阵刺痛，隔了一会儿，又问：“学长，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不想用喜欢或者爱这样的字眼，“……你是不是对顾念兮有兴趣了？”

        谷钰抬眸看她，那双惺忪的睡眼里写满了疲倦和困顿。

        “可能……是吧。”

        他放下笔，默默地将文件递给她。

        白雅维面如死灰，她明白的，学长这样的男人，轻易不动心，一动心就如覆水难收了，她强笑：“五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别的女人有兴趣……我、我是真心恭喜学长。”

        谷钰看了她半晌，才说：“谢谢。”

        白雅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那羲和呢……羲和会接受她吗？”

        所以，刚刚，他又是为什么，突然退却了？

        是在担心，她会不会接受带着羲和的他吗？

        喜欢使人雀跃，爱却使人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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