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清晨，穆思远坐在阳台上，远远地望着对面露台和拉紧的窗帘，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丝，卷了个细长的，点燃，静静地抽了一会儿。
他的脸在微小的火光中，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头卷发杂乱无章，他伸手随意地拢了拢，思绪回到两年前，初次遇见顾念兮的场景。
那个下午，秋高气爽，穆思远正好在z大附近，就约了弟弟穆思熠一起吃饭。穆思熠正在篮球场打球，就叫他哥带着相机去抓拍一组人物像，发给几个他看上的学姐。
穆思远虽百般嫌弃，但对这个比他小六岁的弟弟还是很宠爱的，他熟门熟路地躲过z大门卫，穿过校园里的一片桂花林，打算抄近道去篮球场。
却在桂花林里，被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迷住了。
穆思远是朋友圈里知名的短发妹控，那个时候顾念兮的一头长发刚好成了周小福练手的牺牲品，只能剪短了重新长。
就是如此巧合。
齐耳短发女孩俯身将鼻子贴在一簇淡黄色的桂花上，嗅了嗅，她声音犹如铜铃：“你们这么香，简直不属于这个世界。”
女孩又伸手拂了拂花上的露珠，说：“真是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尤物存在。”
穆思远端着相机的手颤了颤，他想，他完了，就这么轻易地陷入了热恋里。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个巧合竟然结束得那么遽然、那么迅疾，像一个泡泡一样，风一吹，就破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要她的电话号码，一个半长卷发的男人走过来，伸出胳膊挎在了她肩膀上。
她笑起来，眼睛里满是爱意。
那个男人他也认识，虽然没说过话，但都是一个圈子的，多少有些耳闻。原来，她竟然是颜回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助理顾念兮。
去年，他刚得知颜回不告而别时，已经在辗转跟她联系了，可她一直不肯通过他的好友请求，也许早已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吧，毕竟她那么冰雪聪明的人。
五点的闹铃将他从久远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关掉闹铃，又看了眼那个露台，不知今天要不要有所行动。
也许一切到头来，也只是徒劳。
他掐灭烟，转身回屋，钻进了浴室。
一早，穆思远就带着团队来敲邻居的门，小孔下楼，闻到肉酱烧饼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说：“我今天不减肥了，喝什么果蔬汁，你们吃过啦？”
穆思远和助手王昊把烧饼和豆浆拿到厨房，王昊说：“没呢，穆总专门骑车去喜洲镇买回来的，就想着跟几位美女一起吃呢。”
顾念兮听到声音也下楼。
穆思远跟她打了个招呼，笑道：“当然了，吃饭没有美女，怎么咽得下。”
顾念兮翻了个白眼，走过来推开穆思远，伸手拿了个烧饼，揉了揉太阳穴说：“昨晚喝得真的有点多，早上饿醒了。”
穆思远递给她一杯豆浆，说：“谁让你是个酒鬼。”
这时苏仁美走下楼，替顾念兮平反：“念兮都是替我挡的，不过我也觉得她是个酒鬼，喝酒都不带眨眼的。”
穆思远叹口气，伸手摸了摸顾念兮的头顶，说：“这位小女孩，喝酒可是很容易衰老的。”
顾念兮嫌弃地撇开头，咬了一口烧饼，吐槽道：“穆少爷真是太絮叨了。”
这一切皆被苏仁美收在眼底，她跟小孔交换了个眼色，两人心中暗暗计划着，如何在拍摄的空挡里，给这两个单身狗制造一个浪漫的独处机会。
“哦，我租了个商务车，你们可以在车上换衣服，化妆，我跟王昊先去车上得你们，太阳已经出来了，你们最好快点。”
顾念兮蹙眉，穆思远今天有点体贴，莫不是在追苏仁美？
苏仁美特煞风景地问：“那商务车的钱……”
“我出，行了吧。”他叹气，指了指顾念兮，“怪不得你们能做朋友——一般抠！”
等穆思远走远，苏仁美撞了撞顾念兮的胳膊肘，挤眉弄眼，“看见没，什么话都能扯到你身上，这什么意思~”
顾念兮问：“什么意思啊，我以为他在追你呢。”
“你可拉倒吧，”小孔道，“要不要我们俩一会儿借故离开一会儿？你们处处？”
顾念兮拍了拍额头，哭天抢地，“到底我做了什么，给了你们这么大的错觉啊——”
苏仁美摇头：“不是你，你不会真的没看出来，穆思远在追你吧？！”
顾念兮沉默了。
芦苇荡的这个造型很飒，是简约欧美风和阴郁民族风糅合的感觉。
六点刚过，晨曦将芦苇上散布的珍珠挨个点亮，不一会儿，芦苇荡便璀璨生辉了。
苏仁美经验丰富，随便摆几个动作，就跟芦苇荡浑然一体。穆思远跟王昊也是老搭档，配合得相当默契，自然出片很快，拍了几组近景远景，衣服、配饰和妆容都拍了细节。
穆思远和顾念兮过了一遍成片后，发现照片质量很高，就心满意足地走远一些，给小孔腾出位置，她要去补几个视频。
顾念兮从车上拿了两瓶水，递给他一瓶，说：“不错嘛，拍人物真是绝了，你怎么想的，非要转行拍风景呢，而且拍人物更赚钱吧。”
穆思远笑了笑，说：“走，我们去那边走走，小孔得收音。”
太阳渐渐升起来，天气朗晴。
洱海畔栽满了水生鸢尾，紫色和黄色的花穿插在一片碧绿的芦苇丛中。穆思远见她一直盯着花看，便走到湖边，探出半个身子，费力地掐了一朵黄色鸢尾花，递给顾念兮。
“唉，你是不是……”她来不及阻拦，只好接过某人不要命采的花。
一个熟悉的香气瞬间将她包裹住。
那是谷钰常用的香水味，只是，少了一些桔梗的苦涩味道。
两人并肩站着，好一会儿没说话，穆思远能这么安静，顾念兮还真有点不适应，问：“那你为什么转行？”
穆思远弯腰掐一朵淡紫色的路旁野花，在手里把玩着，说：“就是突然间觉得，拍人物，也拍不到想拍的人，还不如拍风景……”
顾念兮真是长了见识了，讥讽他：“这是什么烂借口，你是想拍世界巨星吗？”
穆思远也跟着笑起来，转头看她，“怎么啦，我想拍安吉丽娜朱莉，不行啊。”
顾念兮一脸不屑，挑衅地看着他：“那好啊，你拍朱莉的时候记得叫我过去，我还要合影留念呢……”
这时，穆思远上前一步，伸手将摆弄的那朵小紫花，别在了顾念兮的发髻上。
顾念兮一怔，向后退了退。
穆思远眼中滑过一丝尴尬，但很快笑道：“果然，很像一个村姑。”
“……你找死吧。”顾念兮伸手摸到那朵花，粗鲁地拽了下来，使劲往穆思远胸前一摔，“你才是村夫呢，哎，叫咱们呢，快过去吧。”
说罢，顾念兮就撇下穆思远跑了过去。
穆思远苦笑一声，他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孤单。
第二套服装和妆容是一种强烈的反差感，那种反差感又成为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
苏仁美穿着中世纪的白色蓬蓬裙，站在带有白族特色的中国古建筑教堂前，美得实在有些犯规。
顾念兮和小孔双手蜷曲，无限心动。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一会同样角度我也要拍两张。”顾念兮说。
小孔一阵哀嚎，“早知道不吃那个烧饼了，我现在脸是不是特别肿，我也要拍！”
穆思远很爽快地答应了两人的请求，给小孔拍了两组后，她就喊累不拍了，另一个原因是，她得留点时间拍视频。
顾念兮拍之前，跟穆思远商量：“你不能拿照片要挟我，先好说啊。”
穆思远噗嗤笑了，“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个卑鄙小人？”
“反正你不能按张跟我收钱。”
“行行行，你快点吧，一会儿还得去染色坊呢。”穆思远催促。
小孔视频都拍了三条了，另一边穆思远还在咔咔地摁着相机，她正要过去吐槽，被苏仁美拦住了，指了指两阿人，啧啧道：“这画面多美呀，我想起跟我老公热恋的时候，唉，曾经的我们，也是那么得火热……现在都老夫老妻了，我都出差两天了，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
小孔掏出手机，一条微信也没有，说：“就是，我老公也跟死了似的，这就是早恋的可怕啊，你们第几年？我们今年刚好是第七年。”
苏仁美掰着指头算了算，一脸震惊：“……我们都十一年了，从初一到现在，妈的，我整个青春都给了这个死男人，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另一边，顾念兮摆姿势摆得早就累了，奈何摄影师一直不满意，照片拍了快十组了，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晒得她鼻子有点痒，她索性往阴影下一蹲，说：“你到底拍好了没有？”
“再拍最后一组，”穆思远发誓，“最后一组。”
第三套衣服是黑色职场干练风，苏仁美头发全部向后梳，打了厚厚一层啫喱，她的脸轮廓分明，这个发型，配上这套衣服，显得英气勃勃。
在搭配上，身后红色和蓝色相间的印花布架子，简直神了。
顾念兮看着一旁认真拍摄的穆思远，心中暗暗赞许：“这审美，即便转行，也一定能做得特别好。”
拍完三套衣服后，苏仁美都有些虚脱了，为了消肿，她今天一顿饭没吃，一口水也没喝。小孔喂了她几口葡萄糖，就这么挣扎着，赶往第四个场地。
小孔也是一刻也没闲着，在车上的时候，苏仁美化妆卸妆，她就帮着拆头发，穿衣服。到了场地，苏仁美拍照，她就在旁边整理造型，还要亲自掌镜拍视频，做直播。
顾念兮不禁感慨，做自媒体真是表面光鲜靓丽，实际哀嚎遍野。
第四套主要拍的是意境，是夜色下的恬静与萧索。
最后一组照片拍完，苏仁美忽然一甩头，跳了好几下，冲苍山大叫一声：“朋友们，酒吧嗨起来！”
只有顾念兮吓了一跳，剩余三人都积极响应，她一怔，原来，这就是社会上的人解压的方式吗？
大理的黄昏至入夜这一段时间，最是美丽。入夜后，璀璨的夜生活开始，舞蹈、音乐、美服和大波的外国人，点亮了从苍山到古城之间的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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