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樱桃宴上得青眼，罪孽深重冯家人

离了庄子回到府上，赵观平早早在书房里等着，问道：“明日二郎打算如何？”

        “何事？”李正怡接了燕六送过来的书卷，是沈方海的每日行止事宜，并未抬眼回应赵观平的目光。

        “樱桃宴，圣上前些时日都在整顿朝臣，这宴席说是为轻松朝臣，可二郎不会真的打算玩乐吧？”

        李正怡终于抬头看了看他，放下行止录，喝了口茶笑道：“自然不会，我找了个才子。”“是谁？”赵观平语气急切。

        “去年的常科进士，元玉台元伯律，洛阳人。”李正怡抬手揉了揉眼，继续道：“温先生很中意他，帮衬不少，此人想投奔我，愿为我所用。”

        才子多傲气，元玉台也是如此。

        大约是因为才情盖得过傲气，傲气衬得起才情，才能有他这般独特的性子，只是独特可以，但太过独特却不是好事，李正怡是一定要把他的傲气磨掉的。

        “还有，离开时我见温先生一直捶腿，明日平郎去国子监给先生看看吧。”赵观平应下道：“好，我记住了，只是不知二郎打算如何安排元玉台？”

        “让他献诗于陛下，至于能否得以重用，就要看他自己了，”李正怡说着笑起来：“伯律此人傲气，想来应是才华横溢。“

        赵观平垂下眼，语气无奈道：“二郎似乎格外喜欢这类人，先前对楚郎好像也是这样？”“只是喜欢雕琢美玉罢了。”李正怡朝他挑眉，笑得无奈：“楚郎可不是这样，他是太过谨小慎微，都有些懦弱了，如今倒是好多了。平郎别担心，你我相识多年，我必不会因旁人冷落了你。”

        赵观平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李正怡突然想起另一事，道：“先前说让文七来，平郎去信了吗？他怎么还不到这？”

        本想着能让文天冬帮着自己审审那些官吏，不想这么久人还不来，怕是有事在路上耽搁了。

        赵观平“嘶”了一声，道：“二郎，是我不好，竟给忙忘了，冬郎写了回信，说他要四月里才有空闲，我一直忘了告知你，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罢了，反正事情也过去了，平郎不必自责，来，喝茶。”李正怡招呼赵观平品茶，心想且看明日元玉台如何一鸣惊人。

        天和二十六年四月初一，上举办樱桃宴，一扫前日朝堂阴郁之态。

        席间觥筹交错，百官宴饮。圣上坐尊位，李正怡、陵、戈、憺依次坐圣上左手下侧，歌舞升平。

        管弦横琴声之中，李正怡听到李正同李正忻说话，问他刘娘娘身体可好些了吗，李正忻回答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李正转向李正怡，问道：“二哥最近忙什么呢？”

        “在大理寺跟段少卿和侯少卿学习料理公务。”李正怡偏过头看向李正，问他：“三郎最近忙什么呢？”

        李正微微一笑，稍稍抬高声音道：“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最近啊，我的好些同窗都在向我打听二哥呢。”李正怡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故意摇头道：“我有什么好打听的？”

        李正也故意惊叹道：“私盐那么大的案子，二哥也能处理得当，就连刘家人！陛下都杀了呢。”

        李正说完故意朝向李正忻道：“哎呀四弟，我不小心给忘了，四弟也算半个刘家人呢，不过四弟可千万别跟刘娘娘一样，气坏身子了可怎么办？”

        李正忻脸色不变，平静道：“无妨，只是三哥记性这样不好，怪不得先生昨日发那样大的火责罚三哥。”

        这可戳到李正伤心处了，他立马变了脸色，不再言语。

        兄弟几人中，李正怡自不必提，不仅学完了大经中经，选修的小经也倒背如流，还学了律学、书学和算学，在广文馆也是拿过一年魁首。李正忻也是早早入国学，学完大中小经，准备修习旁经。李正憺同样聪颖，才十二岁就学完了大经中的礼记，让先生赞不绝口。

        只有自己，大经学了也忘了，中经马马虎虎，教他的先生说他以后连广文馆都考不上，只能去崇文馆。

        李正忻见李正变了脸色，才终于散了一点气。

        李正怡是在二月十四日将私盐事捅出来的，李正忻得了消息就进宫找阿娘商议此事，母子俩争执了两句，刘淑妃悔不当初，不该轻信李正怡，她还想救救自己的亲人。

        被李正忻拉住，噙着眼泪道：“阿娘就算是拼上儿子的前途也是救不回舅舅他们的。”

        “此事大理寺、郑家、孙家、唐家、御史台都盯着呢，绝无回天之力。”

        话音未落，李正忻眼里掉出一颗眼泪：“还是说，阿娘宁愿拼上桐奴的前途去救舅舅他们，可阿娘现在只有桐奴了，难道还要舍了桐奴吗？”

        唬得刘淑妃连忙给他擦眼泪：“好好好，我不救了、不救了。”李正忻任刘淑妃的指甲刮红了自己的脸，继续道：“那我问阿娘，阿娘知道私盐一事吗？”

        刘淑妃本来要脱口而出“知道”，看着李正忻，慢慢把话咽进去，换成了：“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阿娘只推说自己病了，谁都不要见，都听我的。”

        那边歌舞暂歇，拉回来李正忻的思绪，只听国子监祭酒温笑方起身行礼向圣上提议道：“圣上，歌舞虽好，但少了趣味，不如陛下出题，群臣做诗，选出几首让伶人唱来，不失乐趣。”

        圣上自然应允，李正怡一早就看见元玉台跟在国子监四门学博士陆家白身后。

        宫人分发了纸笔给各个臣子，一炷香时间后，收了纸张，整理成册，恭敬呈了上去。

        百十首诗词圣上自己看不过来，分给张太保、孙太师和江御史各二十来张，那元玉台的诗恰好分到了孙太师的手里，孙太师当机立断把这诗呈到陛下那。

        孙太师笑道：“臣本见了三五首不错的诗作，只是见了这首，旁的也就入不了眼了。”

        这纸张上标了个叁拾叁，小太监在台下唱到：“三十三诗作，瑞香端合谱离骚，有子傅芳韵亦高。失却薰笼红锦被，化为矮树紫樱桃。”

        元玉台跪到殿中央，一会儿又有三人跪到他身后，小太监陆续唱诗，李正怡听完就知道事成了。

        圣上果然对元玉台青眼有加，虽说四人都有赏银，但只问了元玉台名字、官职，得知元玉台不过是一个从八品上阶四门学助教时，圣上皱了皱眉，赏了银子让四人退下了。

        又上歌舞，李正怡正巧与一舞姬抬眼对上，惊觉这舞姬的嘴唇有些像徐菱歌。

        舞姬穿着时下的石榴长百褶裙，外着绯色流石纹织金锦半臂，半翻鬓带着钗梳，小山眉、白妆莲花钿、斜红描重、笑魇点画。

        只是李正怡心知他的菱歌不需如此打扮也十分动人，因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想这一眼正落到圣上眼中。

        曲毕舞尽，圣上对李正怡道：“二郎多看了这女子几眼，不如把她赐予你。”

        李正怡连忙推辞道：“大人目光洞若观火，宗熙不过看了几眼她的耳饰，就被大人看到了，宗熙实在佩服！只是宗熙无福消受，请大人收回成命。”

        圣上有些不依不饶道：“二郎怎么无福消受了？”李正怡笑笑道：“大理寺事务繁忙，□□乏力，宗熙实在没有时间应对女子。”

        圣上饮口酒，只道：“说到这，二郎也该成婚了，可有中意的女子？”“并无，最近实在事情繁忙，还是再等等吧，宗熙多谢大人美意。”

        “那就依二郎所言吧。”话虽如此，宴席结束，那女子还在孙总管的示意下跟着李正怡上了马车。

        孙总管还笑眯眯地送上一瓶酒道：“圣上特赐的美酒，还请二殿下与美人共酌，不负春宵一刻。”

        李正怡笑着接过酒道：“还请总管替我多谢大人好意。”这女子也是识时务，安静立着，不多言语。

        下马车入府，李正怡让管家安排人住到灵鸣院，管家说赵郎在偏房等着了，李正怡估计这一会儿功夫，赵观平就该从燕四嘴里知道自己带了个女子回来。

        果然带着赵观平往书房去时开口问个不停：“那女子好看吗？多大年纪？跳舞好看吗？”

        李正怡把人带到书房才说：“好看不好看，平郎喜欢？说来平郎都二十二了，也该成婚了。”

        “啧，二郎怎么跟我阿姐一样，没劲。”赵观平往椅子上一坐终于正经起来，道：“冯杨氏的肚子要显怀了，二郎打算如何处理冯家事？”

        李正怡点点头道：“自然要管，私盐没涉及到冯从乐，我就不信这次他能置身事外。”

        李正怡要细算冯康远的案子，那边人就自己撞上来了：四月初三一早，冯家的下人就扭送了三个书生来狱，说见这几人强抢民女，他家冯郎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如何如何将人打倒、如何如何安抚女子……这么说了一通。

        此时天色尚早，大理寺众人虽知这冯家的人在一派胡言，但为着冯康远家大势大，只好应和着，将三个秀才收押，胡乱摁了手印，此事也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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