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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闻家一家三口的“温馨共处”,林云雅因为要向邱月玲汇报工作进度,得以见证了其中一天。

        地点设在闻家别墅的后花园里,绿油油的草坪,白蓝格纹的野餐布,若干水果面包牛奶果汁摆出了完美的造型,在一家三口和乐融融野餐的画面之外,站了一圈公关公司的员工,里里外外忙碌着。

        即便是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一刻,闻洪波和邱月玲的对战依然没有停歇,当这对夫妻统一战线时,是极佳的盟友,一旦没有外界矛盾需要处置,联盟就能产生超乎寻常多的分歧。

        两个人面带敬业的笑,尖锐地抛出语言武器攻击对方,完全不顾及在场的儿子如何作想。

        骂人不一定要带脏字,作为多年的假面夫妻,爱情没有,至少对彼此的了解颇深,清楚知道对方的软肋,闻洪波擅长绵里藏针,邱月玲性格易燃易爆,相互痛处一扎一个准。

        当然,由于这件事归根结底算是闻洪波私生活管理不善造成的,邱月玲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堪称精神污染的工作环境,一天下来,作为纯粹局外人的摄影团队,上上下下全都是一脸强打精神忍住的疲乏和厌倦。

        只有公关团队的工作人员,大概是身经百战见多不怪,依旧在舆论中心冲锋陷阵。

        而三位主人公之一的闻星洲,在镜头内外都没有笑。

        摄影师不得不每次都重新找角度,为了避开那一脸事不关己的麻木。

        林云雅在打光板之后看了很久,不知为什么产生一种错觉,面前是某个老旧剧院的舞台中央,镁光灯打得锃亮,把一个家庭的破碎强行剖开,毫无遮掩地表演、展现。

        围观的所有人都是观众,一群有利益关联的陌生人,将这个富贵家庭经年累月的丑陋撕开,分析、研判,创造剧本、制作面具,让三位主角能够演出更完美更虚假的镜花水月。

        林云雅为闻星洲脸上的麻木而感到愧疚。如果不是她,闻星洲大概不会同意应付这样难堪的局面。

        打光板旁,公关公司的两个人在对话:

        “ivy姐,你让我找邱女士和小闻先生小时候同框的生活照片,我问过了,说是没有。”

        “一张都没有?!”那个叫ivy的领导姐姐不可思议脸。

        “对,说是一张都没有。”

        说句很惭愧的话,直到这一刻之前,林云雅对闻星洲的家庭痛苦都没有到位的认知。也许因为她出生在林家,她的父母,就如同千千万万个普通又幸福的夫妻,偶尔争吵,大抵幸福,一家人磕磕碰碰,但也过得平淡温馨。她能做到的将心比心的程度太有限。

        她抬头往闻星洲的方向望过去,他正斜倚在树上,神情疏淡地看着父母互相指责。

        这个华丽的花园仿佛一个密闭的盒子,将所有人都困在永无止境的骂战里,太阳穴突突跳动,随着呼吸的愈加困难,身体的某一部分像是产生了难以形容的瘀滞。

        林云雅望着他,拿出手机,发消息过去:“对不起。”

        那一边,闻星洲拿出手机,低头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但是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回复,背对她,将手机放回了牛仔裤口袋。

        林云雅随之而来的吊诡空落,像是一脚踏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闻星洲搬回闻家居住,因为一家三口需要在一段时间内同进同出,做足相亲相爱的姿态,按照剧本,还有闻邱两家的家庭聚餐、邀请具备知名度的共同好友回家开派对等环节,为公关公司提供充足的摆拍素材。

        关于闻星洲的部分,林云雅在处理舆论时无意中刷到一条高赞评论:

        “讲个笑话,如果他没有这么有钱的父母,你们猜他还能不能被吹成学霸?”

        “楼上,看破不说破哈,笑哭jpg。”

        “啧啧,投胎果然是门学问。”

        他们抹平了闻星洲的所有付出,可是从他们将他作为舆情工具搬上网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会遭受各种各样的攻击、恶意揣测。

        虽然闻星洲可能并不算太在乎。

        林云雅点开那个熟悉的球星头像,对话框的最后一句还停留在三天前她发送出去的那句“对不起”。

        看来他是真的很不高兴了,足足三天都没有联系她。

        林云雅想过哄他,每当她在忙碌的间隙短暂停下,都想过要去哄他。

        但她实在太忙了,闻洪波搞出的这件麻烦,还有很多后续烂摊子需要收拾。

        除此之外,她确实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犹豫着,又过去了一整天。

        彻底断掉联系的第四天,林云雅失眠了,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处在高度亢奋的状态下,时针已经指过凌晨两点,她忍无可忍地起床,上椭圆机跑了半个小时,再点上薰衣草香的香薰蜡烛,洗了个温度略高的热水澡。

        依然毫无帮助。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到阳台上透透气。

        幸好她做出了这个决定,否则,楼下长椅上的那一大团阴影,大概会气闷地一个人坐到天明。

        心跳短促地暂停一秒,林云雅仿若失神地站了一会儿,回卧室取手机,再回到阳台,眺着楼下的黑影给闻星洲打电话。

        黑影随着电话的接通开始动作,摸出手机,接通,放在耳边,但是没有说话。

        “你在哪里?”林云雅问。

        电话里一片沉默。

        “你在我家楼下吗?为什么不上来?”

        还是沉默。

        林云雅微微叹气,“不想见我吗?”

        抛出的问题仿佛接连坠进了茫茫大海,毫无回音。

        “好吧。”林云雅假意放弃,“好吧,那我睡了,晚安。”

        “姐姐!”闻星洲终于开口,急促,隐隐的咬牙切齿,“我生气了。”

        他的身影被遮蔽在大片树荫之下,林云雅看不清他的脸,但不妨碍想象他此刻的表情。

        他好可怜,又有点可爱……惹得人心生怜爱,惹得人心生愧疚。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我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所以你有权利生气。”林云雅往门边走去,边说话边换鞋出门。

        “还气你不找我。”闻星洲瓮声瓮气,“为什么不来哄我?”

        林云雅脚步匆匆,离他越近,脑海里描绘出了一只充满气的河豚。

        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连发丝都带着微微的潮意。

        闻星洲忿忿掐掉电话,瞪她一眼,气呼呼地错开视线。

        “我来了,我来哄你了。”林云雅快被河豚融化了,在他面前站定,牵起他的手,轻轻磨蹭着掌心里的薄茧,温声哄劝道:“跟我上去好吗?我很希望你来。”

        闻星洲难得气到不为所动的地步,固执问:“那你为什么不找我?”

        “对不起,是我不好。”林云雅弯下上半身,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我买了新的内衣,刚刚快递到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结果他反应激烈,猛地攥紧她的手,厉色问责道:“你都不找我,你要穿给谁看?”

        林云雅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像在给金毛狗狗顺毛,“本来想等内衣到了,再找你道歉的,只是时间上还没有来得及。”

        “都是借口。”凶神恶煞的大狗子突然又蔫下去,沉闷道:“你总是有很多借口。”

        林云雅揉毛的手微微一顿。

        的确是借口。

        是的,感情在她的生活中只占据了很小的部分,有太多的人和事,在优先级上都能够排在闻星洲之前。

        这才是导致她四天都没有哄他的根本原因,她本可以,但是她习惯性地做出了选择。

        捋清楚了头绪,林云雅难免因此愧疚,暗自决定今天一定要哄好他。

        尽管闻星洲还是不肯看她,但林云雅察觉到了他态度上的松动,纤细的十指从指缝里钻进去,牢牢抓住,撒娇似的左右晃了晃,换了副让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娇滴滴口吻,“好弟弟,要跟我上去吗?”

        闻星洲靠近她的那半边身体都过电般酥麻,但他决定不能这么轻易原谅她,所以还高高端着架子。

        “好吧,那算了,你继续生气吧。”林云雅却猝不及防冷淡下来,在闻星洲错愕的目光中果断放开手,“那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往楼里走,只是步伐放得极慢极慢,哪怕是只蜗牛都能追得上来。

        边走边竖起耳朵,果然在短暂的寂静过后,重重的脚步声在身后不情不愿地踏响。

        闻星洲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一只大掌从身后默默伸过来,存在感极强的,停在她的手边。

        可是当林云雅转头回望时,他又倔强地将目光移开,假装在欣赏天花板上的浮雕。

        林云雅再度佯作不解,做出正在专注看电梯按键的样子。

        悬在半空良久的大掌终于急了,用手背重重拍了拍她的手腕,有些气急败坏的,凶得粗声粗气的发出指令:“牵!”

        林云雅这才拉住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以十指紧扣的姿态强势插|进来,攥得很紧,像是生怕她甩开一样。

        并排进入电梯,林云雅用空闲的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手背,笑眯眯地,“弟弟,还生姐姐的气呀?”

        闻星洲冷冷瞥她一眼,还是不理人。

        林云雅实在没有办法了,赶紧拉着生气大狗子回到家,第一时间换上新买的情|趣内衣,白色蕾丝同时拥有性|感和纯洁的两面性,成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闻星洲气坏了,也学坏了,故意折磨她、吊着她,不给她,让她在忽上忽下的体验中饱受煎熬。

        林云雅只能尽她生平最主动的一次努力,无限热情地回应,让他在极致的火热中逐渐融化。

        不过,融化仅限于亲密,一旦一切结束,闻星洲又想起来他正在生气,冷冷地背对她躺着,一块“禁止入内”的警示牌高高竖起,在床的中央隔出了一条界限分明的护城河。

        林云雅从被子底下钻过去,整个身体都贴住他,手臂像蛇缠搭在他的腰上,“弟弟,原谅我,好不好?”

        闻星洲握住她的手腕,赌气地把她的手臂移开。

        林云雅锲而不舍地再次贴上去,“你对我发发脾气好吗?但是不要不跟我说话。”

        闻星洲猛地撑起手臂回身,“我该说什么,你也是奉命行事,所以我不怪你?”

        他已经很生气了,却也只是说到这种程度而已,让林云雅怎么再忍心去计较他话语里的小小不满。

        她可以敷衍过去,再无意义地哄劝他。

        但她没有。

        林云雅缄默片刻,重新开口,语气不复之前的轻飘,变得慎重,“星洲,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当你妈妈的助理,一直到今天。可以说,我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对我亦师亦友,我——”

        “所以你到底能为他们做到哪一步?我对你来说,难道就一点都不——”闻星洲突然哽住,拒绝再看她,动静巨大地翻身背过去,“算了,我不想听,你不要回答我。”

        林云雅怔住,为他冲动之下问出的问题,和他不愿意听的答案。

        一个长期以来有意无意被他们忽略的问题,和彼此心知肚明的回答。

        “星洲……”她伸手去拉他。

        闻星洲快要在被子里把自己闷到窒息,瓮声不耐道:“别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好,我不说了。”林云雅不想承认,她也因此舒了一口气。

        刚才的问题,如果他执意要一个回答,那她该怎么说,才不会更加伤害他?

        巨大蓬松的被子像一个牢笼,闻星洲半坐起来,双臂环住她,脸埋在她的发间,认输般地重重叹气,闷声说:“姐姐,我很想你。”

        林云雅手指插|进他运动后潮湿的发间,轻轻捋着,“我知道了。”

        明明是服输的姿态,可是说着说着,他又把自己说生气了,执拗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找我?是你应该来找我。”

        无论他现在说什么,林云雅都是百依百顺的,将他的脑袋抱进温柔乡中,温声认错:“对不起,下次我一定先找你,好不好?”

        得到了不知真假的承诺,小孩终于不情不愿地聋下眼皮,别扭的,“……嗯。”

        “别骗我。”他又强调道。

        “我怎么忍心骗你呢。”林云雅心拧成一团,轻轻蹭着他的额角,“这几天很辛苦吧。”

        今晚,疲乏的情绪第一次压过了赌气,无可救药的乏力感似乎带走了话语里本来所有该有的气力,“我不知道那种婚姻到底还存在什么维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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