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相扣的掌心微微出汗，蒸腾的热度顺着手臂缠绕攀升。
仿佛隔绝出了一个绝对宁静的区域，只剩下静谧的对视。
林云雅不确定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否还能保持着她想要的泰然。
救命，闻星洲的眼神是那样深邃，细碎的光亮是水面掀起的波澜，深处像水底盘旋的漩涡，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头扎进去溺毙。
叫人无法不产生这样的预期，这一刻，这种令人浑身发颤的滚烫眼神，是因为他很想吻她。
时隔已久的被爱感。
林云雅失神地抬头望着他，近乎失去控制的语音从如沐春风的唇缝中溢出：“我——”
“我先走了。”
像是怕她说出什么话来，闻星洲眉宇一霎变得僵硬，抢着打断。
林云雅恍然怔住。
魔法消失，炽热的画面瞬间破碎，现实的冷风从裂缝灌进来。
因为那样焦灼深情的眼神而沁出的汗水，在风里散出阵阵凉意。
站在原地望着他转身疾步离开的背影，林云雅忽然有点分不清，刚才那股强烈的亲吻冲动，到底是从他的眼底传递出来，又或者他透亮的眼眸只是一面镜子，倒影出的是她内心的渴望。
不可思议，他仅仅在她面前出现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她就体验了一遍幼稚，和一遍冲动。
好像……每每和他在一起，她都会逐渐失去理智，变回一个可笑又可爱的小女生。
可是，现在又算是什么呢？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简直像是一场过度思念导致的幻觉。
林云雅转身握住走廊的栏杆，让带着高级香氛的风迎面吹来，试图让过热的神经清醒一些。
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会一遍一遍想起那个像枝头小鸟一样活泼的长发女生。
拿起手机，数次点进微信的对话框里，手指蜷缩再伸直。
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输入。
她似乎没有询问的资格，过去都没有，现在更不可能有。
林云雅清晰感知到了一种久违的情绪，决然不同于她这个年纪可能有的疲乏、无力、倦怠，或是愤懑、绝望——
她感受到了一种显然不应该存在的不爽。
他身边分明已经有别人了，为什么还要来为她出这个头。
夜里，林云雅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花二十分钟泡了个柑橘香味的泡泡浴，好歹卸掉了一身的疲惫。
在书桌前坐下，刚打开电脑想回复一些工作邮件，就接到了丹妮的电话。
丹妮是某家知名大所的审计合伙人，跟林云雅有过几次愉快的合作，干脆干练的性格，是林云雅最喜欢的那一类合作对象。之前发现星洲基金会可能存在一些账目和内控的问题，她便把丹妮的名片推给了闻星洲。
丹妮说起了和星洲基金会的合作进度：“合同签了，但他们最近更名了，要再签个补充协议。”
林云雅的食指在鼠标上顿住，“更名？”
“对，更名为星云基金会了。”听筒对面有翻阅纸张的声音，“starcloudfoundation”
林云雅有一瞬的失神，答的话是“是吗”还是“这样”，一时都有点想不起来。
“不过目前有个问题。”丹妮说，“对面到现在都没有提供对接人。”
“没有对接人？”林云雅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丹妮“嗯”了声，“我们也觉得有点奇怪，那边合同过得很快，钱也已经打进来了，按理说不是拖拖拉拉的行事风格——哎，那边正好来了封邮件，你等我看一下。”
几下轻击鼠标的脆响声，丹妮困惑问道：“他们说，有任何事都先跟你沟通？你在那边挂职了吗？”
林云雅突然想通了小孩的把戏。
因为知道她绝不会放任不管，所以以这种迂回的方式在逼她主动跟他联系。
差点气笑，但习惯性过剩的责任心逼得她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好，你们前期需要什么资料，列一个清单发给我，我来协调。”
挂掉电话，林云雅顺手回掉几封邮件，起来倒了一杯柠檬水，再回到电脑前坐下。
丹妮的工作效率一向超乎寻常的快，整理好的资料需求清单已经抵达她的收件箱。
林云雅在点开excel前的最后一秒时停住，无意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从旁拿起手机，迟疑片刻。
无从得知闻星洲的近况，她想起了他们共同运营的那个科普账号。
这原本已经成为她工作间隙的消遣习惯，时不时登上去，回一些迷茫的私信，再拉黑一些打广告的黑账户。
习惯戛然停在闻星洲在度假别墅不告而别的那一天，每当有惯性作祟的时刻，她都能及时打住，转而去看那些讲述中年人上头的爱情泡沫。
那他呢？这个账号也被他抛弃了吗？
登录界面里，账号名称自动保留，林云雅熟练地输入密码，却没有照常点击登入。
那个词叫什么……视奸？
她有些不齿自己，以游客身份开启了偷窥行为。
星云的最新一条发布来自今天的凌晨三点二十八分。
然而不是科普文章，是一张照片。
簇黑的夜幕，天边挂着稀稀落落的几粒星，英伦风的复古路灯，长椅，茂密的紫藤花树——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一切具象元素都指向了林云雅家楼下的花园。
林云雅慢慢绷紧指节，无意识屏吸，往下滑动。
再往前一天，晨昏交界的时分，同样的场景，不同的角度。
天际线透出隐隐的亮光，太阳就快要升起。
一张，再一张。
在没有联系她的每一天里，星云都发布了类似的照片。
林云雅忽有所感，切换界面，点进闻星洲的微信朋友圈。
担心看到他的朋友圈对她只剩下一条冷冰冰的直线，林云雅好几天没有勇气点开了。
因此也是到现在才看到，在每一个对应星云发布照片的时间，闻星洲都在朋友圈里发过更为不明的暗示。
有时是一轮月亮，有时是长椅一角，有时是树干的近照。
底下没有任何点赞和评论，是只一人可见的暗号——
他只差没在所有地方写满“快点找我”。
等林云雅察觉到时，发现发傻的笑容早已占据所有面部表情区域。
虽然止住笑容也相当容易，只要想起今天酒店里那位年轻的长发女生。
林云雅觉得应该没人有带着女朋友同游昔日炮友小区的偏颇爱好。
那么今天……他还会来吗？
控制住双腿不要立刻冲到阳台上，是林云雅正在极力勉强做的事。
她甚至还尝试看着回看工作邮件，可是每一行字都仿佛失去了传达意义的功能，它们不是文，现在只是字。
心底的来回拉锯战制造出一片乱糟糟的区域，需要收起磊落，她躲进杂草丛生的荒野，自欺欺人地蒙住眼耳口鼻，飞快发出去一条信息：“丹妮今天联系我了，方便提供一下基金会对接人的联系方式吗？”
闻星洲秒回。
“打电话。”
“打字说不清楚。”
好像是极度不耐烦的语气，如果不是拨过去的语音通话瞬间被接通，林云雅差点就要相信了。
不主动开口说话，可能是小孩最后的倔强。
林云雅的小区绿化面积甚广，导致物业在除虫问题上不得不花费很多心思。昆虫的生命力很顽强，要么全数赶跑，否则几天内就能在数量上给予人惊喜。
物业只能清空了所有的昆虫。
但是有业主反映，认为失去虫鸣，就缺少了夏天的氛围。
于是物业只好改用喇叭在草丛里播放电子虫鸣声，频率统一重复，一听就跟多姿多彩的自然界产物不完全一致，仔细听很容易能分辨出来。
更不用说，喇叭会导致通话产生“滋啦滋啦”的电磁干扰声。
闻星洲惊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通话才回归夜晚应有的安静。
都不需要开口问他现在在哪里。
林云雅忍住笑，板着脸，一同板住声音，“今天又准备在楼下坐到什么时候？”
“什么楼下。”他还试图用冷漠遮掩。
分明是拽到不行的语气，却让林云雅想起了那一天暴雨天的郊野别墅，高大的身躯伏在她肩头落下眼泪。
一转头，又暗戳戳在各种可能的地方拼命暗示她。
绝对矛盾的举动，可爱又可怜。
林云雅起身往阳台走，“来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怕你一开口就要带我回家。”闻星洲强行披上的冷漠外壳在她的严肃提问下节节退败，“回我父母家。”
原来是这样。
林云雅哑然。
并不是因为放弃她，只是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倒戈失去了信任。
“星洲……”她忽然有点难以面对，尽量避免话语中流露出太多无可奈何的懊悔，“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岂止！”咬牙切齿的狠意，顺着电流也能尽数传达，“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没良心的人。”
林云雅神思微烫，兼具无端想起了长发女生的微恼，“那为什么还要来？”
短促的停顿似乎源于难以启齿，他投降般叹了口气，但鼻音还是带着赌气不服的意味，“万一你哪天忽然想起我了，我却没法及时出现在你面前，怎么办。”
仿佛一只身处晦暝的大雨中的落汤狗狗，失意懊丧地聋拉着脑袋，连呜哝的嗓音都湿透了。
伤心的落汤狗狗，还要佯装凶狠地努力呲牙。
林云雅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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