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电是个大稀奇

李向党和张永军、江春梅三个人一起，先去住在村后头靠山的张银菊家看了看楚建华夫妻的情况，大略了解一番情况放了心，便打着手电向张春兰家走来。

        一路上，三个人嘴里喋喋不休谈得最多的还是手电，刚见过的这对下乡干部夫妻没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啧！这光可真亮呐！”张永军一双双眼皮大眼顺着刺白的灯光盯着脚下的土路，“连只蚂蚁都瞧得清清楚楚！”

        李向党啐他，“大晚上哪儿来的蚂蚁？”

        江春梅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往李向党手里瞟，知道手电光也是照明的用处后，她就转向了亮银色的手电筒，又是疑惑又是惊奇，“这光怎么就从这筒子里照出来了？”

        张永军受到点拨，一双大眼瞪得更大了，“是了！难道亮子都装在这么小的一个铁皮筒子里面？”

        ……

        三个人走到张春兰家时，聂东风正捧着豁了口子的粗瓷碗吃江聿恒留下的鱼汤，鲜香的鱼汤入口，顺着喉咙一路流到胃底，从首都到三垭村这一路上的辛苦似乎都被一扫而光。

        狗蛋儿现在闻到香味早忘了起先对鱼腥的厌恶，他吸着手指头靠在石桌角儿眼巴巴地盯着聂东风。

        聂东风也没想到这破村子里的伙食还挺不错，慢悠悠吸了口鱼汤，他逗狗蛋儿，“这不是你家的么？还馋？”

        狗蛋儿瘪瘪嘴，心里委屈的不行，他已经站在这儿看了好久了，这位新来的哥哥一口也没给他吃。

        “他……是他做的。”狗蛋儿伸出小指头对着江聿恒所在的房间戳了戳，“他用俺家的大菜刀砍鱼，把大菜刀都砍出豁口儿了！”

        “江……小江做的？”聂东风忍不住愣了愣，砸吧着嘴有点不太相信。

        “嗯嗯，他可能糟蹋东西了……”狗蛋儿见状，小嘴嘚啵嘚啵，把江聿恒的事儿全抖了出来。

        屋里和江聿恒一起躺在床上的楚沁忍不住了，告状小屁孩什么的太讨厌了！

        她从江聿恒怀里钻出来，竖着尾巴扒在窗口，冲外面的两人叫起来，“喷香的鱼汤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聂东风见了，端着剩下的鱼汤走到窗下，“肥猫！馋死你！”他一边把鱼汤喝得吸溜响一边得意地在楚沁眼前来回晃。

        楚沁舔舔嘴巴，隔着窗口一脸鄙视，中二加幼稚……真讨人嫌！

        不过聂东风这幼稚的把戏却让狗蛋儿乐的直蹦跶，满院子都是他欢快的“咯咯咯”笑声，“大肥猫，吃不着！大肥猫，吃不着！”

        江聿恒听得有些心烦，起身把楚沁抱到怀里，“别去招惹他们，我明天还给你弄鱼吃。”

        “喵呜~”

        好诶~

        “春来，没睡呢吧！”门外面张永军的大嗓门传进来。

        “没呢，饭还没吃呢！”等张春兰热饭的江春来原来坐在院子里乘凉，闻言站起身，边应着边去开门。

        门一打开，雪亮的灯光便映入院内，把江春来等人唬了一跳，狗蛋儿张开小嘴就叫，“特务来了！”

        一把小尖嗓子把大家都喊懵了。

        “臭小子，乱喊啥？整天胡咧咧！”江永才从屋里出来，朝狗蛋儿头上敲了下。

        刚才有领导在，他们都拘着，现在没人了，纷纷把目光聚到了李向党手上。

        被几双眼睛瞩目的李向党也颇得意，手上一按，手电灯光顿时消失。

        静默中，不知什么时候蹲到地上的江永才“哧”一声划亮一根火柴，吧嗒吧嗒点着了自己的烟锅子，“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啊！”

        李向党嘿嘿一笑，“还是永才哥有眼力劲儿！”手上再一按，手电灯光顿时又亮了起来，把院子里的一干人看得啧啧称奇。

        都是一个村子的，还都是亲戚里道的，李向党小小满足了下虚荣心，便把手电关了拿到江永才面前，“永才哥，你看看！”

        “这……俺……”江永才捏着烟袋摆手，“不了，不了！”

        李向党蹲到江永才身边，“永才哥，你看着，我这也是刚才人家领导教我怎么用的，特简单！”

        “按一下这铁皮筒子上的红开关，亮子就放出来了！”大家不自觉地都跟着围在了李向党身边，他给大家演示着，“再按一下这开关，亮子就关上了！”

        “用的时候打开，不用的时候关上，就这么简单！跟咱们夜里点灯一个道理！”李向党把手电塞到江永才手里，“永才哥，你试试！”

        江永才在一干人眼馋的目光下，颤巍巍接过电灯，冰凉的手电筒滑入粗糙的大手，他下意识掂量了一下，“嘿！滑溜溜、轻轻巧巧的！”一脸的惊奇。

        然后眯起眼睛，去找李向党刚才说的“红开关”，找着后又找李向党确认，“按这东西？”

        李向党点头，“对对对，就是按它！”

        好像按到引燃炸毁敌人的炸药包一样郑重的，李向党按下了手电筒的开关。

        按下的那一瞬间，李向党只觉一道刺眼的光束向他射来，让他下意识眯上眼睛回避。

        “向党！向党！这是咋的了？咋出来个大月亮，刺得俺都睁不开眼睛了！”李向党惊慌大叫，但一双手仍死死地握着手电筒。

        “……这手电光可真亮！”一群人盯着江永才那张被灯光照亮的老脸，纷纷感叹。

        江春来跟着惊呼一声，“原来俺爹在夜里长这个模样！”说的好像江永才白天不长这样儿一样！

        他身边，狗蛋儿跟着道：“原来俺爷长这模样！”

        ……

        “噗……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从他们身后传来，聂东风笑的浑身直抖，手里的粗瓷碗差点摔地上。

        “真，真是一群土鳖！”聂东风捂着肚子嘲笑，“连个手电筒都没见过！”

        被纠正拿错手电筒方向的江永才老脸一红，其他被嘲笑的人也多少有点不自在。

        只有张永军神经大条地问：“咋？这小子也见过手电？”

        村民们的反应虽然有些搞笑，但江聿恒知道这是他们面对新事物最直接和毫无掩饰的反应，相比之下，他更讨厌聂东风不知尊重人的自私表现。

        “永军叔，他打首都来的，见过手电没啥好稀奇的。”江聿恒接话，“外面的大城市基本都已经扯上了电线安上了电灯，夜里也是亮堂堂的，相信不久，党和国家便会来为咱们三垭村安电灯了，到时候咱们这儿也会变得到处亮堂堂的！”

        江聿恒的话打开了大家的想象，自然而然地将聂东风对他们的嘲笑抛到了脑后，“那到底啥时候来给咱们村安……电灯啊？”

        这时，李向党捏着手电站起身，充满激情又斩钉截铁地道：“要相信党！相信国家！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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