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真假谢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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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4日，武鸣市。

        虽有异声，但庆莲桥商业街项目还是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招商有条不紊。

        接二连三的消息经由媒体和网络广泛传播，连走在日渐凋敝的秋鸣河古街上，仍能断续从店里听到新闻声音。

        周常鸿走到军子多次停留的糕点店里，老板是个身穿旗袍的半老徐娘，双手手肘撑桌，弯着丰腴的腰身，听见他问话后遂攀谈起来。

        “对了，那个男的出了我的店，总往边上的老戏台里走一圈。有回呆到都关门了，简直魔怔了。”

        他在老板的秋波中探出了身子，从古式的木质窗户朝旁边一瞥，戏台楼的飞檐和围栏露出部分，染上了窗外长串红灯笼的绯色。

        而在戏台和店铺中间，半米长的石阶向下垂落，伸进岸边的黑色滩涂。

        周常鸿眼里映射着灯笼的红光，带着疑惑，目光停留在河岸的污泥上。浑浊的河水照出粼粼波光，像划过天边的流星，将他思维瞬间点了亮。

        难怪军子那么着急要找他！

        猜中答案的周常鸿并没有兴奋，在摇摇欲坠的航船上抢到船舵，压力来到他的肩上，而视线前方即将撞上的冰山石岛的恐惧瞬间袭来，将他周身冰封起来。

        直到坐回车里，周常鸿才发现额头脖子湿漉漉的，抬手一摸，更凉的手指仿佛不受控制般地掐着脖颈，整个脑袋深深埋在方向盘上。

        ·

        肖肖送走神色恹恹的母亲，回到酒店的她东西一扔，锁上卫生间，一直压抑的情绪如潮水爆发，整个人蹲在墙角，摔倒在地上。

        “目前的结果来看，她的胸腔骨头部位上有刀伤痕迹，这也就是她的死亡原因。我们找到了曾经工作的酒吧，她当时是在做酒水销售，相处得还算不错。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你所说的男朋友，至少那些同事都说朱小姐身边没有见到过。”

        右仙警方在生财旅馆后院找到了朱肖玉的各种证件，装着的钱包都腐蚀得破了洞，所幸留下了居住证和身份证。

        两天的调查，警方没有从朱肖玉家人口中提及的男友身上找到线索，同事也没太多价值，但是她复杂的工作社交关系，倒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酒水推销往往靠感情或利益进行捆绑，虽然这么说很武断，但目前是我们觉得有价值的方向。她出现在旅馆，其实算一种暗在的证明。”

        肖肖当然知道警察的意思，姐姐有可能靠出卖自己，来维持客源。可当回想起这番话，她还是不能相信，那个抱着一腔孤勇出走的姐姐，最后会沦入现实的灰尘，甚至深陷饭渣污水的淤泥。

        这种陈年旧案，痕迹也被微生物腐蚀殆尽。本就艰难的案件，旅馆老板的坦陈，更是雪上加霜。

        “2014年的时候，我们店里还是用记录簿来登记的，没有用电脑……主要当时没找到合适的员工，就我们两口子，所以……”

        在几乎将储物间翻个底朝天后，警方在一本霉迹斑驳的笔记簿上，找到了朱肖玉的身份证号码——那是在3月21日。

        紧挨着的前后2个名字，均为女性。

        行至穷途，肖肖很想像嵇康一样，痛快地大哭一场。

        可一想到凶手，她的心底开始被动激起一阵隐隐的倔劲：一定要看着害死姐姐的人受到惩罚，一定！

        她眼睑发红，埋在手臂里的脸湿淋淋的，拼命忍住恸哭的声音。

        是谁害了她？

        ·

        周晰昏昏沉沉，微睁的眼睛又红又肿。中午午觉贪睡，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晚上吃了药的确少有噩梦，但这两天她却变得嗜睡，精神也像早开而早衰的荷花一般，蔫答答地垂着头。

        勉强下床拉开窗帘，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出时刻来。她神情呆滞地坐在床沿上，五指插进头发里，朝上顺开了遮挡脸颊的头发。

        不知是不是心理医生的疏导，周晰在潜意识里消化了这种问答追击的方式，在睡眠中不自觉地应用起来。

        而就在刚刚，她对锁着记忆的守门员不断追问，在两天后的现在，在清醒中迎来收获。

        那个模糊的片段记忆，被她用手拭去朦胧的水雾，看了个清楚：

        她记错了——黑色梦里双眼发着红光的小孩。

        其实在记忆中，素白房间里，看着头发一长一短的人影的，不是身形矮小的孩子，而是跪坐在地的男人。

        一个成年男人。

        他听见背后有声音，转过头来，怀里抱着尖尖的东西露出银色一角，随后一道寒光刺进空中，朝周晰面部落下。

        “啊！”

        她害怕地缩着头，躲避那刺来的匕首，记忆也戛然而止。

        就在她藏进手臂遮住眼睛时，黑色中男人那一张白脸映了出来，眉间的黑痣变得十分明显。

        等恢复清明后，压抑的她用疯狂网购发泄着恐慌。而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后，订了份外卖。无聊至极中，她点开了刚发送的银行扣款通知。

        而当周晰滑动几下短信后，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14:15，一笔20万的流水收入进到账上。

        16:42，有笔19070元的支出。

        18:03，又一笔8954元的支出。

        这个账单来自几天前另一张卡——交给舅舅的那张闲卡——几条账单信息都是7月11日。

        那天，舅甥俩约好去见谢卫！

        可杨荃迟迟没到的那天。

        周晰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反反复复翻看着账单，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没来得及更换短信收取人，却意外地让她深究起来。

        “除了我，还有谁在给舅舅汇钱？”

        “最奇怪的，是当天下午这两笔支出。这个时间，应该是在……”

        刚想到此处，大脑好似宕机一般空白了，她翻找着手机相册。

        找到了！

        那一张在咖啡店里拍摄的照片里，电视画面上的周常鸿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时间拍摄于11日18:27。

        也就是说，本来在约好见面的时间，舅舅杨荃并没有动身赴约的打算，甚至出现有两笔大额支出。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一开始就知道谢卫有问题，自然也就根本没有必要跑一趟浪费时间，所以才一再推迟见面，直到……

        ——周晰她自己确认“谢卫”的存在。

        顾不上内心的不可思议，周晰紧接着马上将通讯录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很久之前保存的一个电话，父母的好友，已是临退休的警察老褚。

        电话拨通一阵寒暄后，周晰道明来意：“褚叔，听我舅舅说还有个叫高兰的，在找谢卫。我想知道，这个高兰是住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老褚恪守规则，刚开始只是告诉了大概的社区范围，不愿透露对方的电话和详细地址。可在周晰着急地说明后，他透露了高兰的住址，结束前告诫着她：

        “你要是上门了也尽量少打扰，我听说她精神情况不太好。”

        保证后迅速挂断的周晰，双手握着手机，出神地望着短信里的银行卡账单，理智已经将疑问蓄满。

        舅舅靠不上；而有了高兰这条线，找到谢卫就多了层可能性。

        她选择自己去找一找高兰——同样在寻找谢卫的另一个人。

        如果说过去寻找谢卫只是为了证明生母道德的清白，现在的周晰扯着零碎的记忆，则更想清理掉笼罩在自己和母亲身上的黑雨。

        当周晰坐上的网约车开上千秋湖边那道钢结构大桥时，她将整件事都串了起来：

        7月11日那天，舅舅突然调转话头，在她即将掉头高兰时抛出了一个假谢卫的消息。之后又在跟她约定的时间失约，只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结局，才会自顾玩乐去了。

        如果说，消失多年四处躲藏却一朝被偶然遇见的谢卫是迷惑事件的烟雾弹，那背后呢？

        这颗搅乱局面的烟雾弹是谁投放的？又是为了掩盖什么？

        只单纯是自己母亲杨蕾的死因吗？

        那……高兰呢？

        周晰紧紧抓住了杂乱的源头——就是她被假谢卫引开的错过见面的高兰——恐怕这人才是一切的关键。

        她已经开始在想，见到这个女人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那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寻找谢卫呢？

        妻子、情人、仇人……各种猜测，都在时间中迅速膨胀，撑满了她的脑子。

        等等！！

        不对！！！

        周晰突然想到了什么，脊梁竟也不禁僵直，她甚至能感觉到后背渗出的一层冷汗，不觉警惕地打探着四周。

        她刚才只一味顺着逻辑走，就像一个蒙着眼听声辨位的瞎子，只是朝声音源处去。可盲目就等于闭塞，她只在心底预设出了一条路并走了上去，就根本看不到其他可能，做不到另辟蹊径，自然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是谁在骗她，是谁在跟踪她，甚至突然出现的假谢卫，都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可怕的是，这层层的隐藏之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就是那灵光一乍现，她发现：所有诡异的点，又都汇集于她一身！

        她想找谢卫，想见高兰，却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偏离方向。换个方式说，是有人不愿意她知道这一切。

        那人是谁？

        是给舅舅转去20万的那个人吗？

        明确的是，这个人肯定十分了解她的，周晰想道。

        或者说，是知道她失忆的。

        甚至有可能，这人一直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

        可是，她要怎样揪出这个一直藏在暗处的人呢？

        难道这就是一直在跟踪，且让她一回到武鸣就倍感不适的人吗？

        周晰越想越毛骨悚然，直到从后视镜中睹见聚精会神观察路况的士司机，她才将近身的安全感重新建立，五指紧紧地握着手机。

        可能一切，要靠安清的高兰给到一个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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