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郊外的孤坟
远离上海市区的一处荒郊野外，山荒林密空无人烟，空气泛白秋草泛黄，孤日残霞荒凉落寞。远处一个蓝色的人影在林间游走，竟显得有些灵动。那个身影来到一个隐蔽的山角下，便停在了那里，竟是林可而。她穿着蓝色布卦黑布短裙白袜皮鞋，两个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耳边，犹如空谷幽兰，遗世而立高洁淡雅。而她怀里正抱着一盆开满白色小花的建兰，花如其人，人似兰花。眼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竟是一座荒野孤坟，墓碑的字已经斑驳，隐约还能看出一个梅字。她缓缓蹲下来，将那盆兰花轻轻放在一旁，抬手清理周边的杂草莞尔笑道，
“阿爸，兰儿来看您了。有些日子没来了，您看这些野草又来霸占您的地界儿了。您就由着这些草儿胡来，您总是那么谦和，从前是现在还是。”
“对了，您看，我今天穿得什么？”，说着便起身转了一个圈，
“是不是很好看，我特意穿来给您看的。小时候您总夸我聪明，说我将来一定是个能上大学堂的女学生，可惜您却没看过我穿学生装的样子。”她的神情落寞下来，是啊，她从未踏入过干干净净的学堂，这辈子也没机会了吧。可这落寞转瞬即逝，她又强颜笑道，
“阿爸，我…虽然没机会去大学堂读书，但我现在也过得很好，再也不会饿肚子，再也不会挨白眼，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她虽然还在笑着可眼泪就是不知觉的下来了，
“阿爸，我今天又要回那个家了，又要见到那个女人，……她还是心安理得的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她凭什么…凭什么？”，林可而很努力的控制着，可双唇都在微微颤抖，她仿佛又听到了阿爸临终前的嘱咐，
“阿爸，您让我不要怨恨，可我现在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也不会为她伤神，因为她根本不配。”她擦干眼泪，眼神陡然空洞起来，好像这世上已没有值得在意的事了，
“阿爸，您知道吗？现在这个世道太可笑了，每个人都活得像个笑话，生旦净末丑什么人都有。人间不值得，我再也不会让人拿捏着过活，我要像看傻子看疯子一样拿他们消遣。”
她环视着周遭满眼的荒凉，一阵凄楚，
“阿爸，我该走了，您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一定很寂寞吧，我带了盆兰花，就让它代兰儿在这里陪您。”
可只是刚要走就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阿爸，兰儿好想您，真的好想好想您，想念您晚上回家怀里偷偷给我藏着的糖葫芦，”那个画面似乎就在眼前，她哭着却又笑着，那幸福似乎触手可及，
“天冷的时候，您总是把我的手放在您的手心，一边哈着气一边帮我搓手……天热的时候我睡不着，您就拿着蒲扇坐我旁边，给我煽凉给我赶蚊子…有时候还会给我唱小曲儿，您说那是您小时候祖母经常唱给您听的……我现在还会唱呢…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说着便轻生浅唱起来
“夜黑了…该睡了…阿姆拍…娃儿乖…我家娃娃入梦来…”，
那歌声在荒山野岭间回荡，凄凉而悲怆……
一辆绿色军用摩托在山路上晃荡了半天终于是停下来了，黄镜如是从侧旁的座位上爬着出来的，
“锦轩……你……你这是把我带到了什么鬼地方，肠子都快给颠出来了…”
叶锦轩却精神奕奕，忙着拿出□□、望远镜…
黄镜如目瞪口呆看着他，
“你这都哪来的家伙啊，又是军用摩托又是□□望远镜。”
“在大上海，只要有钱什么搞不到。”叶锦轩已经拿着望远镜调试起来。
“西医馆刚开始筹备，我可是一大摊子事儿呢，你倒好什么事都不管，原来竟捣鼓这些个玩意儿了，怪不得老爷天天被你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要不是他的独苗，大概早被他打死了。说吧，你把我拉到这荒山野岭干嘛来了？”
“自从我们回来我就没摸过枪了，早手痒了，带你来这里打猎啊，这地方看起来不错，说不定晚上就可以吃上野兔子了，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有大家伙，实在不行打几只鸟回去也是好的。”说着扔给了黄镜如一把□□，黄镜如接过来差点摔一个踉跄，
“我那么多事要做，你竟带我来这里打猎……”镜如一脸无语，叶锦轩可不跟他墨迹，背上枪拿着望远镜就往林子里走了……
“哎，你等我…等等我……。”
“我之前教你打过枪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黄镜有点结巴，显然没底，。
黄镜如小跑着跟着叶锦轩，叶锦轩耳朵一动突然停下来匍匐倒地，手指放在嘴角嘘了一声，不愧是军校特优生，动作一气呵成。黄镜如一脸懵的跟着趴了下来，叶锦轩拿起望远镜，果然看到远处草丛里有只呆头呆脑的黄兔子，他低声说道，
“晚上我们有野兔肉吃了。”
“在哪？在哪儿？”黄镜如突然兴奋起来，脑袋凑近望远镜也想看个究竟，镜头不由得一晃，竟突然映入一个倩影，刹那间叶锦轩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只有心脏在慌乱地躁动。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山角不远处。镜头里正是这几日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他连忙双手握紧了望远镜，生怕一个不小心里面的人儿就消失不见了……就在这时那只呆兔子向他们的方向跑过来了，黄镜如慌忙拍着叶锦轩，
“锦轩，锦轩，快快……兔子朝我们跑过来了……”，锦轩却丝毫不为所动没有一点声响，一心贴在望远镜上看着他心尖上的那个姑娘。她就站在那里，发梢抚摸她脸颊，秋风舞动她裙摆，亭亭玉立我见犹怜。
黄镜如眼见兔子就要跑走了，赶紧拿出□□，可突然忘了怎么开枪，胡乱操作一通，稀里糊涂地扣下了扳机，子弹也是迷迷糊糊地飞了出去，恰巧落在了这座孤坟的旁边，
刚还在低声啜泣的林可而本能地滚地一闪，躲到树后拔出□□，跟着一颗子弹就朝着两人的方向射了出去，叶锦轩眼疾手快，丢了望远镜拉着黄镜如就闪到了一边，子弹却是把望远镜打成了碎片。
不明所以的镜如吓得魂飞魄散，叶锦轩却突然起身开口大声说道，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是来此打猎的，无心打扰了姑娘的清静，如有冒犯还望见谅。”
林可而只是在树后微微侧身观察并无回应，叶锦轩已拽着黄镜如慢慢向她靠近……
“锦轩，你疯了，那人手里可有枪啊，我们就这么过去送死啊…”，黄镜如已带着哭腔。
叶锦轩也不理会，只管拽着他走，走到近处更是直接将两把枪都丢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出来了吧。”
林可而确认两人身上没有武器，这才从大树后走出来。和上次客轮上一样，她仍是迎着光走过来的，虽是落日残阳，可她却美得不可方物，叶锦轩不由得看呆了。
“你…你是…船上那个……那个……”，黄镜如瞠目结舌失声叫道。
“我们之前见过？”林可而慢慢走近。
“对，就前几日，在客轮上……就是你在我们包间带走了一个人……对，就是你。”实在是仙女下凡，况且仙女还那么暴力，黄镜如不记得都不行。
这下林可而才细细打量起两个人，说话的人清瘦白净，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再把目光转向叶锦轩，这人高大健硕身手敏捷，看起来像个练家子，目光上移正落在了他的脸上，貌似还有一副好皮囊。四目相接叶锦轩刚还痴迷的神情瞬间切换，坦然自若道，
“怎么，当真没有一点印象，难道是我们两人过于平凡，丝毫不值得姑娘留意。”
林可而的确是毫无印象，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想赶快打发他们走，
“那又何妨，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何必占用心神。如果你们是来打猎的，请移步他处，这里…不可以！”
“这是荒郊野外，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赶我们走。”黄镜如很是不服气，但说完就后知后觉了，吓得赶紧躲到叶锦轩身后。
出乎意料的是林可而并没有动怒，是啊，她怎么能在阿爸坟前舞刀弄枪静，破坏自己在阿爸心里的样子。
“我…我只是恳请你们去别处。”，那声音温柔甜糯，那神情楚楚可怜，就像一个仙女拉着你的衣角请求你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吧，就是要你命你也会乖乖给吧，黄镜如一时语塞。
“这里……这里藏着的是你家人吗？”，叶
锦轩发现旁边的小土包竟立着一块墓碑，但只能看到上面模模糊糊有个梅字。
林可而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
“不要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天色已晚，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她回眸看了一眼墓地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她明明不露声色，那眼神却刻在了叶锦轩的心里，不知怎的，他突然心疼地厉害，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这个女人让他捉摸不透，就像个磁铁将他吸得牢牢的。
“锦轩…锦轩…”，镜如双手在他眼前划拉着，“人都走没影了，你还看呢，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黄镜如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上赶子追问着。
“肯定是，你刚才都看傻了……看来我没猜错了……第一次见她你就不对劲……”
叶锦轩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连她名字都还不知道，他低头凝视着墓碑，除了那个模糊的梅字，仍然一无所获，只看到一盆兰花在秋风中颤颤巍巍的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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