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偏房里的疯太太
“大小姐，您回来了。”林可而的车刚到林家大宅门口，林家管事儿的就殷勤地围上去，躬身帮着打开车门。林可而只管下车对他视若无睹，七年前她刚踏进这个大门时，这些人可不是这副模样。对这些见风使舵的狗腿子，她不愿多给一个眼色。
她并没有走进林家富丽堂皇的正厅，而是走向了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偏房。人还未走近，就听到几个下人聚在一起嚼舌根，
“我是真的快吃不消了，这疯婆子昨晚上又哭又闹折腾半宿，白天好容易才睡下了，我本想趁着补个觉，没成想刚睡下她又开始发疯了，一掀开被子，天杀的她竟做下一床，我这洗洗涮涮又忙活了一天，腰都要累断了，啥时候是个头儿啊，这么好死赖活着，还不如走了干净。”一个矮胖的粗壮丫头抱怨道。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妮子，小点儿声，也不怕别人听了去。”一位年长的阿婶紧忙提醒道。
“怕什么，这个家里怕是都盼着她赶紧走了，还有个清静。一大家子人包括老爷，你看谁曾来这偏房看过她一眼。”
“咳，你才来有些事不知道，大太太以前是多好的一个人啊，生得好看不说，对下人都和和气气的。自从大小姐出了事，说疯就疯了，一疯就十个年头了，前些年有三姨太外边带回来的那个野丫头伺候着，好了一阵子，那丫头一走就疯得更厉害了。”
“你说的三姨太带来那个野丫头，是不是就是现在的大小姐啊……”，粗壮丫头支愣着耳朵打听。
“哎哟，我跟你说，那个丫头可不得了……”，年长的阿婶也是越说越来劲了…
“舌头长了可以割了去，省得在背地里嚼舌根。”，林可而话音未落，几个下人都惊恐万分地闭上了嘴…
“大小姐，您…回来了……我们…我们这就去忙了…”，年龄大点的阿婶还是有眼力劲儿，大家也都跟着她退下了。
林可而示意那个粗壮丫头留下，
“你就不必了，你身娇肉贵，伺候大太太的活计可太委屈你了，去管事儿那里把工钱结了吧。”
“大小姐，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话瞎打听了……求您开恩留下我吧…”，粗壮丫头忙跪下来求情，这年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都难，何况这活计还有工钱，林可而却没有再跟她多一句废话，径直走进偏房。
她有阵子没回来了，一进入房间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怀抱着一个相框正安详地躺在床上。她脸色煞白，一看就是久不见太阳，满头银发凌乱地散落着，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可而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整理她脸颊的银发，握着她骨瘦如柴的手，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可仁，可仁……你别走…你别走…别丢下娘…别丢下娘……”，一阵凄厉的喊叫，老太太从梦中惊醒。
“我不走，您看，我不是在这儿的吗，您的可仁回来了。”，可而握紧她的手安抚道。
老大大深陷的眼窝中混浊的双眼突然有了光彩，她丢开相框吃力地坐起来一把抱住了林可而，像个小孩子般痛哭流涕，
“可仁，你又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也不回来看我……”
可而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般安抚道
“娘亲乖，，娘亲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老太太突然松开手，双手捧着可而的脸颊用力扭过去，瞪大眼睛，果然看到她耳后的胎印，又失声痛哭，
“是，是我的可仁没错了……我不让你走了，再也不许你走了……”
“好，我不走，我不走，那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睡觉，睡觉，我乖…我乖…我睡觉…”，老太太紧忙钻到被窝里，生怕自己不听话，闺女就又舍她而去了，但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
“你怎么还睁着眼睛呀，睁着眼睛怎么睡觉啊，快闭上好不好？”可而轻声细语地哄着。
“好，我闭眼睛，闭眼睛…”，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只是手却把可而拽得死死的。可而也不挣扎任凭她这么拽着，良久她才又进入梦乡了，只是这次做的应该是个美梦，她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嘴角时而还微微上扬。
等她睡得熟了，林可而才将手慢慢从她的手心里挣脱，她捡起床上的相框，轻轻地放在床边的桌上。相片里是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姑娘，看起来比她现在还要小上几岁，十七八岁的模样，怀抱着书本面带微笑倚树站着，一头清爽的齐耳短发，一双清澈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满载着希望。那蓬勃朝气正是林可而一直想要拥有的模样，她如此羡慕这个女孩儿，而自己跟她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耳后的那个胎记吧。
“大小姐，老爷让您过去书房一趟，他在那儿等您有一会儿了。”，门外人轻声通报道，还好老太太只是翻了个身倒也没醒。
“你去回话，我这就过去。”
有些人你即使看到他会恶心反胃，但该见总还是要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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