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钱夫人欲离开时，瞥一眼白霓她们的方向，凑过来跟谢宿枝小声嘀咕：“姑娘，听婶子一句劝，把这些丫头们送走。”

        谢宿枝默了默，问道：“为何？”

        钱夫人以为她听进去了，连忙苦口婆心道：“你娘耳根子软，心也软，看见这些狐媚子掉几滴眼泪就愿意收留，怎么劝都不听。可你也知道，她们是红妱楼的人！最会的就是这些惹人心疼的手段，可莫要被骗了！”

        谢宿枝走到石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喝茶，钱夫人忙不迭地跟过去。

        谢宿枝阖上杯盖，瓷器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缓缓道：“夫人，你记错了。她们不是红妱楼的人，而是我谢府的人。”

        钱夫人一愣：“姑娘，你怎么跟你娘一样倔？你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闲话吗？有这种人在，平白给府里添晦气！”

        她起先还刻意压着声音，这会儿只顾着劝人，不自觉已恢复正常声量。声音传到院子中央，十几位姑娘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众人的脸色蓦地白了，或忐忑或害怕地揪着衣角。

        谢宿枝笑意全无：“夫人，我劝你一句，莫多管闲事。”

        钱夫人：“你……”

        谢宿枝冷笑道：“一群人吃饱了撑的倒开始管我家闲事了，夫人，你有时间操心我谢家后院，不如回去提醒钱老板一句，我哥最近在谈茶叶生意。钱家茶庄去年有我谢家小岁山的供给，较之同行得利非常，就是不知道今年，钱家诚意如何。”

        钱夫人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去年不是跟你爹谈好了……”

        谢宿枝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家都是商人，为的都是利，不过是生意场上的客套话，又没立字据，还是莫要当真为好。”

        钱夫人嘴唇轻颤。谢家以前是皇商，放在十几年前，小岁山的茶叶可都是送入宫中、呈至御前的！因而谢家茶至今在盛京美名远扬，每年新茶下来，盛京茶客争相购买。

        谢家的货源是万万不能断！

        她连告别都来不及，立马跌跌撞撞地离开。

        沈氏心中快意，却担忧道：“枝枝，这样好吗？去年你爹是答应了继续合作。”

        谢宿枝摆了摆手：“娘，莫担心，唬唬她而已。钱夫人不过是仗着合作敲定，才如此得意忘形。再者说，而今京中的大部分生意都是我哥在操持，他心里有数。”

        沈氏对经商之事一窍不通，但有丈夫和儿子在，她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你们拿主意便是。”

        “娘，今早的青菜汤好喝吗？”谢宿枝笑盈盈问道。

        沈氏抿唇笑道：“自然是极好喝的。”

        “枝枝，今天钱夫人她们说，娘好像瘦了些许。”沈氏有些兴奋。

        谢宿枝闻言立即上下打量，沈氏这半个多月以来，天天吃减脂餐控制饮食，她们母女二人每晚还会去锦明河畔散步，健康饮食、健康减重。沈氏近来的皮肤状态和心情都格外不错。

        “我也觉得。”谢宿枝肯定道。

        沈氏抿唇笑开：“我的女儿真能干。”

        “对了，枝枝，”沈氏想起一事，道，“娘今日想出门去置办些东西，过几日，你去长公主府上时记得带给阿骊。”阿骊就是沈家表姐，沈骊。

        谢宿枝点头应好。

        沈氏凑过来，低声道：“你舅舅说，阿骊有身子了。就这个月初，小侯爷亲自来说的。”

        谢宿枝讶然一喜：“真的？”

        沈氏嗔笑一声：“这是能开玩笑的吗？傻闺女，你表姐要当娘亲了！听说长公主殿下和安平侯高兴坏了。”

        谢宿枝很是开心，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记忆里那位永远笑盈盈的温婉女子，道：“极好！极好啊！表姐一定会是天下最好的娘亲。”

        沈氏又高兴又挂心道：“只是月份太浅，御医说脉相不稳。”

        谢宿枝安慰道：“娘，妊娠初期都是如此。您莫担心，公主府里有御医看顾，也有仆人伺候，定会把表姐照料得好好的！”

        沈氏道：“说得是，唉，娘就是在乱担心。”

        话虽如此，沈氏还是放不下，母女二人说过话，她就匆匆动身，去谢家的布庄和绣坊挑料子、选花样。

        院子里终于清净下来，在一侧站了许久的姑娘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众人却格外沉默。

        谢宿枝一边高位压腿，一边道：“白霓，你们继续。”

        “……”

        谢宿枝扭过头，淡声问道：“怎么了？”

        白霓嗫嚅道：“姑、姑娘，我们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谢宿枝轻松压着腿，道：“有吗，我最近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刚，刚刚那位夫人说，是我们，连累了姑娘的名声。”

        谢宿枝面无表情地放下腿，站好，走过去。姑娘们纷纷低下头，半个多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笑容，只因一句话，本该明妍的脸上只剩惊惶，好像又回到当时初见她们那天。

        谢宿枝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钱夫人才是晦气的人！

        她问：“你们如今在哪里？”

        女孩们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在……在您的院子里。”

        谢宿枝点点头，道：“说得对，你们在我院子里，在谢府。这儿不是红妱楼，不是钱府，更不是盛京的东街西市！”

        “我谢家祖上三代皇商，既富且贵，百年不衰。谢家人经商行事，自有章法准绳，从不看外人眼色，不听乱蝇喧阗。我谢家盛名，已历百年洗练，倘若因行善而坠清名，那谢家酒楼早几十年便倾覆了。”

        谢宿枝定定道：“既然入我谢府，便与过去一刀两断。这话，我只说一次。”

        白霓机灵，当即伏身：“白霓不忘姑娘教诲！”

        其他人立马反应过来，如她一般，十几道清脆的声音先后响起，如同誓言。

        谢宿枝将白霓扶起，“都起来，我只希望你们听得懂、听入心。”

        “陈大夫说了，你们的身体恢复极好，彻底养好只是时间问题。以后莫要想七想八，不如好好想想，日后打算学什么手艺。”

        “是！姑娘！”

        谢宿枝含笑道：“继续练吧，希望大家能在陈大夫回来之前，将五禽戏练熟。此外我还有个打算，日后收钱教人健身，开设相关课程，届时，需要不少人手。你们若是愿意，现在好好学，以后可以随我做事。”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亮了。

        白霓尤为激动：“姑娘！我愿意随您做事！”

        谢宿枝道：“不急不急，你们现在才只学些皮毛。瘦身、增肌、塑形、瑜伽等等，项目还有很多呢。”

        听她这样说，众人复又打起鸡血，方才的所有忐忑和担忧全部一扫而空。白霓喊着拍子，一边充当监督，明媚的日光下，大家继续练起热身动作和五禽戏。

        谢宿枝自从将减脂餐安排上之后，就开始思索教健身的事情，她想重操老本行，继续将健身事业发扬光大，做古代的健身博主未尝不可。

        玉窈道：“姑娘，方才公子遣人过来说，公子要去东市，问您要不要首饰？”

        谢宿枝一听，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忿忿道：“废话！告诉谢在岩，首饰胭脂多多益善。上次钓鱼，他还说给我买簪子呢，结果那厮只顾着跟表哥喝酒，忘得一干二净！”

        玉窈笑得乐不可支。

        “先等下，”谢宿枝拿起纸笔极快速写写画画几笔，道：“让人把这给我哥，让他给我搞齐上面的东西。”

        玉窈接过纸：“是。”

        谢在岩谈妥了几桩食材生意，终于得空。马车停在大理寺外，朱红大门紧闭，两头石狮子威风凛凛。当差的人认出他的马车，连忙过来问候：“谢公子，您来寻叶大人？”

        谢在岩扔给他两罐茶，随口道：“兄弟当差辛苦了，谢家小岁山的新茶下来了，兄弟尝尝。”

        对方高兴收下：“多谢谢公子！次次托叶大人的福，哈哈谢公子这朋友当得仗义！”

        “好不容易闲了，来找他喝酒，”谢在岩探头看了眼：“现在已经快酉时了吧？各位大人怎地还没散值？”

        门口当值的人挠挠头，道：“最近大案子没有，小案子却不少，少卿大人还在议事，何时散值这却是没个定数，要不您再等等？”

        谢在岩看了看天，道：“行吧。”

        他放下帘子，坐回马车里面，百无聊赖地掏出谢宿枝给他的纸，眉毛一抖，这个谢宿枝真是不学无术，他就几个月不在家，这字写得更难看了！

        他一边嫌弃一边琢磨，谢宿枝满脑子天马行空，要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跳绳”是什么玩意儿？这让他上哪儿给她找。她在信的末尾还不忘交代一句，最好给她买黄色和红色的首饰……

        爱美的丫头……

        谢在岩想了想，认命地从马车长凳底下掏出来一块木头。依照潦草的图样，给她削所谓的“跳绳”手柄，这么简单的东西，不知道上哪儿买，不如直接做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

        谢在岩撩开车帘，立即瞧见被人簇拥着的人：“老叶！”

        叶回瞻看到他，向同僚辞别，撩袍登上马车。刚准备落座，一看小几上满是碎木屑，连谢在岩手上都是木渣。

        叶回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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