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诸位。”谢宿枝扬声道。

        酒楼众人纷纷停箸，齐齐等她下文。

        谢宿枝拱手，面色歉然道：“方才有客无状，惊扰诸位雅兴，实在非小店所愿。”

        有人性情豪放，毫不介意地朗声道：“姑娘，徐公子平日为人如何，在座的兄弟们都知道！姑娘无需自责！”

        “对对！哈哈哈俺们都是粗人，哪那么容易受惊？”

        “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我等自愧不如！”

        “……”酒楼里七嘴八舌，气氛也渐渐融洽。

        谢宿枝笑了笑，道：“小店实在过意不去，这样，今日另为每桌各添两菜一酒。方才徐公子出手铺张，就喝了一壶酒，其余的皆原封不动。诸位若是不介怀，就权当小店的赔罪。”

        酒楼众人自然纷纷应好。

        谢宿枝道：“那小女就不继续搅扰诸位兴致了，望大家今日吃好喝好。”

        叶回瞻回到包厢，菜已经上了七七八八。

        “叶大人，快坐快坐！”

        “谢家娘子处事玲珑，瞧！特地送来了两壶陈酿，咱们今日可是有福了！来来，谁给叶大人倒杯酒！”

        叶回瞻推却：“不了，下午还得看卷宗。”

        众人推让一会儿，知他严谨守礼，便不再多言。屋内杯酒言欢，好不热闹。

        林大人年纪大了，也不掺和其他人的谈天说地，一边夹着菜道：“那个丫头，是谢阔海的闺女？”

        叶回瞻默了默，“是。”

        林大人笑哼一声：“老谢好福气！他的一儿一女都精明能干。这盛京权贵的银子，活该赚进谢家的口袋里！”

        叶回瞻没接话。

        “笃笃。”有人敲门。

        林大人扬声道：“进来！”

        宋掌柜笑容满面地进来，“各位爷，小的打扰一下。”他扭头朝外招呼，“进来进来。”

        宋掌柜吩咐小二布菜，站在一旁笑道：“方才叶少卿出面，小店感念在心。姑娘说了，今日这账就为各位大人免了。各位爷还想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吩咐小的便是！哦！还有这些菜，都是小店的一番心意。”

        众人面面相觑，未料到便宜从天而降，一时又惊又喜。

        叶回瞻却面色不动，微微皱眉。

        林大人眨眨眼，有些惊诧道：“……这，这些菜也是你家姑娘的意思？”

        老头摸了摸胡子，谢阔海这闺女是怎么教的？听完她宰徐家少爷的来龙去脉，他都在心中直呼一声“奸商”。将人撵走后，她又如此爽快，美酒佳肴说送就送，眼都不带眨的。林大人不由一笑，方才，他还真当这丫头跟她爹一样，钻进了钱眼里。

        宋掌柜默了一瞬，看着一圈陌生的面庞，当下心里有了计较。

        他顿时满脸堆笑道：“我家姑娘年纪尚浅，若是有何处事不周的地方，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担待。这些菜啊，其实是我家公子的意思，叶少卿与他交好。公子之前交代过，若是叶大人和同僚来，小店一定要尽地主之谊。”

        此话一出，众人皆讶然：“叶大人！您竟与这酒楼的东家公子相识！”

        “幸好今天把叶大人拖来了！咱们今天这是跟着叶大人占便宜了！”

        “掌柜！多谢你家公子啊！”

        众人七嘴八舌，宋掌柜笑呵呵道：“那小的就告退了，各位大人慢用，有事儿尽管吩咐小的。”

        宋掌柜退出阖上门，餐桌上欢欣鼓舞。

        林大人抿了一口酒，美滋滋道：“我就说老谢的儿子闺女都会来事！替老夫谢谢你那朋友，嘿！倒是省了我一顿饭钱。”

        叶回瞻慢条斯理地夹了根青菜，并未做声。

        楼下，宋掌柜和小二提着食盒下来，看见谢宿枝，忙道：“姑娘，菜都给叶大人他们送去了。”

        谢宿枝看了看楼上屋门紧闭的房间：“有劳宋叔，他们有问什么吗？”

        宋掌柜一五一十道：“林大人问送这些菜可是姑娘的意思，小的怕别人多想，就推说到公子身上了。”

        谢宿枝点点头又皱皱眉，嘀咕道：“怕别人多想，又怕某人想不到……”

        宋掌柜：“姑娘您说什么？”

        谢宿枝没好气道：“没什么……对了宋叔，你刚说免单时，叶少卿什么表情？”

        宋掌柜抓抓头，仔细想想：“嘶，好像也没什么表情。”他叹气，“姑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位叶大人整天就一张脸，瞧不出喜怒哀乐。”

        谢宿枝叹了口气，摆手道：“算了算了，您去忙吧。”

        “哦对了姑娘，后厨把今天的减脂餐给做好了，是让人直接送回府上，还是先放着？”宋掌柜问。

        “哦？”谢宿枝讶然道，“今天做了什么？”

        宋掌柜夹着眉头思索半天：“是您上回说的，叫什么拉来着，全是菜叶子。姑娘，您这吃的也太素了。”

        谢宿枝恍然，今天做的是沙拉啊。

        她道：“到饭点了，正好我也有点饿了，给我送楼上一份……”

        “行，小的这就去吩咐。”

        一个想法突然在谢宿枝脑海中闪过，“宋叔，等等！”

        “姑娘您说。”

        谢宿枝往台阶上踩了两级，在厅堂内逡巡了一圈：“二、四……十四……”宋掌柜茫然地看着她。

        她心中有数，跳下地面，道：“我刚数了一下，现在总共有十八桌客人，一桌就按四个人来算，再加上楼上的几个包间，总共就按一百个人来说吧。”

        宋掌柜不明就里，依旧接道：“是，差不多。可惜刚刚徐公子闹事，还吓跑几桌。”

        谢宿枝：“宋叔，您跟后厨说一声，多切点菜，做个一百份沙拉出来，每份不用太多但菜式尽量丰富，就当是赠给客人们的餐后小菜吧。”

        宋掌柜讶然道：“姑娘，这是？”

        谢宿枝道：“减脂餐也做了不少时日了，奈何就我娘、我和府上的几个姑娘在吃。新花样总该慢慢推出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宋掌柜想了想：“小的明白了，就听姑娘的。”

        后厨得了吩咐，立即分出人手切菜，做起来也快。

        待后厨将沙拉分盘装好，掌柜的在大厅里扬声道：“诸位客官，我家姑娘说说了，今日将为所有人送上一份解腻新菜，名为沙拉。清爽利口，滋味也不错。”

        众人一阵欢呼。

        “今日这酒楼当真是来对了！”

        “哈哈说的是啊，谢家做生意一向爽快！”

        沙拉送到楼上包厢，叶回瞻看到面前的一小碟菜叶子，眉头皱得更厉害。

        不似其他同僚，兴致勃勃地张嘴就吃，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谢在岩的倾诉，说他妹妹近日又在吃食上作怪，还编出了个什么名字……减脂餐。

        那姑娘瘦得跟张纸似的，整日竟吃这么点清茶淡饭……

        谢在岩这兄长是怎么当的。

        一行人吃得酒足饭饱，下楼时，谢宿枝特地出来相送。

        叶回瞻在最末，刻意落后几步。

        谢宿枝笑盈盈问道：“少卿大人今日吃得可尽兴？”

        叶回瞻没说话。

        谢宿枝却兴致盎然：“叶少卿有没有尝尝后来送上去的沙拉？清理爽口，还有益健康，是我让楼里推出的新菜。”

        听着她的滔滔不绝，叶回瞻拧眉，心说谢在岩是对的，他妹妹好像确实不怎么让人省心。

        叶回瞻道：“尚可。”

        谢宿枝不满意：“这算什么评价？叶少卿是在敷衍我吗？”

        叶回瞻知道这个丫头鬼灵精，这是在故意找茬，索性不搭话了。

        谢宿枝当他吃瘪，不觉粲然一笑。笑完又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幼稚。

        叶回瞻睨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只样式单一的藕色钱袋，递给她：“这是饭钱。”

        钱袋子落入手心中，谢宿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

        叶回瞻解释道：“叶某同令兄相交甚笃，这是私事。但此行是与同僚一道，这是公事。姑娘的好意，叶某心领了。”

        “此外还有一事，谢姑娘，日后若是有何难处，无需在意旁的，随时可知会鄙人。叶某入大理寺，肃清刑狱，并不怕麻烦。凡叶某力所能及，一定尽力。”

        谢宿枝怔然，立即明白他所指为何。

        她差人去报京兆府，他什么都明白……

        叶回瞻见她一言不发，并不在意。他今日可以确信，谢在岩的妹妹是个聪明人。

        要比谢在岩更聪明些。叶回瞻面无表情地想。

        同僚在前高声喊他跟上，叶回瞻朝她微微颔首，拱手道：“姑娘留步。”

        谢宿枝眨眨眼：“我明白了……叶公子慢走。”

        她看着叶回瞻的背影在车水马龙里渐渐模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袋。

        手心里似乎还有一抹温热未散……

        谢海盛和谢在岩终于匆匆忙忙地前后脚赶回来。

        此时，饭点已过，酒楼里的客人疏疏朗朗。

        谢海盛着急忙慌地走了一头汗，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惊胆战地听完宋掌柜的报禀，长舒一口气，又心生后怕，开始啰嗦起来：“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为什么不让老宋赶紧去找我！”

        谢宿枝乖巧地给亲爹倒了一杯茶：“女儿这不是心中有数嘛！”

        谢海盛骂道：“你可知那姓徐的是什么人？你你你真是跟你哥一模一样！让人不省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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