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信任

胤礽看着摆在眼前一排排做工精致的自行车张大了嘴。

        “这些都是你做的？”虽说他很信任胡言的能力不假，但他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胡言憨厚笑着摇头，“不瞒殿下，开始奴才是失败了，后来遇见一位先生，这自行车就是他的功劳。”

        先生？胤礽眼珠转了转，已隐隐有了答案。

        “先生呢？”

        “黄先生还在工坊内，似乎在研究新的东西。”胡言指了指最里面不时传出兵兵乓乓声音的屋子，抬眼觑了眼胤礽的面色，“殿下，要不要草民去和黄先生说一声。”

        “不用。”胤礽摆手，“让黄先生先忙，孤看看自行车。”

        胤礽走到自行车前，抬脚踢起车撑子，动作利落地坐在车椅上，绕着四周的空出试了几圈，而后稳稳地停回原位。

        他思考着刚刚试车时的手感，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得劲。忽的胤礽一拍脑袋，蹲在车前，伸手握了握木制的轮子，想起了后世的橡胶轮胎。木制的轮子弊端还是太过明显，其性能也远不如橡胶，若是能在木轮之外再包裹上层橡胶，其效果将远胜于现在。

        只是大清有橡胶树的存在吗？

        胤礽苦恼地挠了挠头，这部分的知识对他而言是偏空白。他只知晓橡胶树主要分布在广东、云南、海南等地，但如今有无人种植，他还真不敢肯定。

        不过若是可以出海，倒是可以从外洋手中购买橡胶树的种子。

        胤礽目光闪了闪，随即又暗了下去。

        因为台湾郑氏的缘故，康熙下令禁海，严禁对外贸易。一想到在国外的科技经济正蓬勃发展的时候，华夏却在固步自封着原地踏步，再一联系后世的屈辱历史，胤礽就一阵心痛。

        他自认为也算了解康熙，他并不是位好大喜功的皇帝，相反他极会采纳旁人的意见。若是开海有利于大清的发展和对外扩张，胤礽相信康熙不会拒绝。

        胤礽跃跃欲试地攥紧双拳，要说服康熙光凭他随随便的几句话还不够，必须想办法让他看到大清的弱势和外洋的优势所在。

        他忽的想起一个人——南怀仁。

        南怀仁是比利时的传教士，康熙三年受到“历法之争”的牵连入狱，次年释放，康熙八年被启用，任职钦天监。【1】当初推出关于地动的预防手册，南怀仁在这之□□不可没。

        胤礽转了转眼，当初和他有过段时间不短接触，南怀仁总给他种邻居家慈祥又和蔼的爷爷的感觉。每次见他总是笑呵呵地，或是经常见他经常指着自己发出夸张的惊呼；但若一旦开始研究，他便仿佛换了一个人，一心沉迷其中。

        最为重要的是，南怀仁还是康熙的科学老师。康熙的御案上至今还摆着南怀仁从比利时带来进献给他的地球仪。

        那个地球仪胤礽也见过，不仅见过还拿在手里把玩过。不过那时他年纪小还不怎么记事，隐隐听康熙同他念过几句大清之外的世界。

        若是以此为开端胤礽唇角挑起抹笑，眸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欢呼声骤然传入耳畔。

        胤礽抬起眼寻声走过去，看见工匠们围作一团，人群的中心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狗吠和狼嚎，还有羊群嘶声力竭地叫喊。

        甫一入耳，胤礽先唬了一跳，而后定下心神掩唇咳了两声，挤在一处的人群忽然散开让出路来。沿着空出来的路胤礽施施然地走进，低头一瞧——摆在眼前的正是木雕而出的狗、狼和绵羊。

        与市面上流通的其他木雕不同，这三个动物木雕的尾巴附近都有一个略长出些的木棍调节。

        胤礽试着伸手拧动狼后的机关，隐隐听到几声咔哒类似于齿轮转动的声音，下一秒凄厉的狼嚎在耳边乍响。

        扫过剩下的两个木雕，他方才听见的此起彼伏的动物嚎叫的声音，都是这个小小的木雕发出来的。

        胤礽微抬起眼，看向立在眼前颇有拘谨的男子。他身着灰白的短衣，袖口被洗得发白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面上虽然清爽但脑袋上还顶着几朵木屑花。

        他微微勾唇，“不知如何称呼？”

        “草民黄履庄参见太子殿下。”黄履庄躬身行礼。【2】

        胤礽点头，“黄先生，孤有个想法，想问问你的意见。”

        黄履庄垂首道：“殿下请说。”

        “孤有意买下你的手艺，想将你的木雕或日后研制出的发明在凌云阁中售卖，所得报酬按一定比例给你分成。”

        黄履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做的东西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嫌碍事无用，随手丢的到处都是，在外售卖也嫌少有人光顾。陡一听太子说要买下自己不止今日还有以后的手艺，他一时间仿若置身云端。

        “黄先生请放心，无论如何，孤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胤礽彬彬有礼地又补充了一句。

        黄履庄回过神，恭声道：“都依太子殿下所言。”

        于是，两个人经过一番商讨后，定下了四六分账的规矩。胤礽四，黄履庄六。同时，凌云阁获得了黄履庄出品的独家代售权。

        临别前，胤礽毫不客气地从工坊拿了几辆自行车和几个会发出叫声的木雕，就大摇大摆地回宫了。

        胤礽在乾清宫扑了个空。

        没顾上疑惑他那堪称劳模的汗阿玛怎么没在乾清宫，带着一大包东西就直奔慈宁宫。

        慈宁宫内之见到面色不善的太皇太后。

        “乌库妈妈，您还好吗？”见太皇太后面色不对，胤礽没同以前那般笑嘻嘻地，规规矩矩的行完礼后，小步半挪地贴过去，“怎么不见汗阿玛？”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你汗阿玛去承乾宫了。”

        承乾宫？胤礽皱眉，仰头看向太皇太后：“佟佳氏的禁足解了？”

        太皇太后冷着脸不答，胤礽转目又看向苏麻喇姑。苏麻喇姑无奈，和太皇太后交换了个眼神，恭声道：“回太子殿下，佟贵妃娘娘受惊早产，万岁爷如今正侯在承乾宫。”

        佟贵妃？受惊？早产？

        胤礽目瞪口呆，他不过是一阵子没关注宫里，怎么佟佳氏刚降下的位份又升回来了。还有，佟佳氏禁足在宫，去哪里受惊。

        需知道，后宫中的人各个是人精，怀着孕的嫔妃更是定时炸弹，那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唯恐沾上半点。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一顶谋害皇嗣的帽子少不了。

        “谁给的惊？”

        胤礽在脑中过了圈可疑的人选，又很快抹掉。

        “四阿哥。”苏麻喇姑抿了下唇，快语道。

        “四弟呢？可有受罚？”胤礽深吸了口气，现在已不是追究老四怎么让佟佳氏受惊的了，而是应该关心他有没有被盛怒之下的康熙迁怒。

        “在内室。”太皇太后掀起眼皮淡淡道，“若非赶到及时，你汗阿玛还不知道要让他跪多久。方才哭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哭累也就睡了。”

        胤礽暂且放下心。

        他偏过头轻轻一叹，愈发觉得胤禛可怜。亲额娘不疼也就罢了，抚养他长大的额娘也是时疼时不疼的，这次还出手算计，也不知胤禛心里该作何感想。

        呵。胤礽轻嗤。

        宫里如今全数围着承乾宫转，胤礽不方便也不打算去讨这个嫌。他转过头从袖口的褡裢中掏出个栩栩如生的兔子木雕，摆在桌案上，“乌库妈妈您快看。”

        太皇太后垂下眼，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木雕，但见胤礽轻轻转了几转，这兔子模样的木雕竟是在桌案上一蹦一跳起来。

        她抬眼看向胤礽一脸求夸奖的表情，便知又是他的新发明。

        “我们保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胤礽与有荣焉地笑起来，而后矜持道，“不过这不是孙儿的发明，孙儿只是负责售卖。”

        太皇太后睨他眼，笑盈盈说：“看来保成的钱袋子又要鼓了。”

        胤礽在城内有自己的铺子甚至收入不菲的事情，太皇太后早已知晓。初时因担心他一头扎进商贾之事而忽视其他方面的学习，还曾犹豫着要不要与康熙说上一二，但几日观察下来，见胤礽未曾耽误，再加上康熙也未曾提及，索性也就不再多管，左右这父子二人都是极有分寸的。

        胤礽猛得点头，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有宫女前来报信：

        佟佳氏产下一女，母女均安。【1】

        太皇太后呢喃着念了声阿弥陀佛，放下掌心的佛珠，看向胤礽：“把胤禛喊上，去承乾宫。”

        “是，孙儿遵旨。”

        胤礽走进内室看着眼角犹挂着泪珠的胤禛，叹了声，伸手轻轻把他拍醒，见他迷糊着醒来，扫了眼他衣服上的褶皱，只道：“更衣后随孤去承乾宫，佟贵妃娘娘产下一女。”

        “二哥，不是我，我没有！”胤禛声音还带着几分哭腔，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只是收到夏草的传讯去探望佟额娘，然后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佟额娘倒在地上，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身下冒出，而后就

        胤禛痛苦地闭上眼。

        胤礽伸臂把胤禛环在怀里紧紧拥住，片刻之后松开，他低眼定定地看着慌乱中的胤禛，语音坚决：

        “孤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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