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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界尽头


每个人面对失恋的方式不同,有些人想不开自残自杀;有些人选择去伤害以前的恋人;有些人迅速地投入到下一段感情,有些人独自神伤

        而闻自远不一样,他选择环游世界。自从和钟觉浅分手后,他就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途。他是个摄影师,每到一个地方,他会拍一些风景照片,然后寄给国内的各个杂志社。由于他的拍摄技术高超,再加上文采斐然,这些年来几乎没有被退过稿,也因此收获了不少粉丝。

        闻自远一走就是九年,这九年他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和他一样因失恋而踏上“暴走之旅”的常在,常在和他是死党,九年前他一听闻自远要环游世界,便抛下一切跟着他走了。

        冰岛,世界的尽头,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站。闻自远和常在把行李搬到了民宿后,两人便扛着相机出发了。

        闻自远以前总是看关于冰岛的杂志和纪录片,如今他终于来到了这个令他心驰神往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如果有可能,他想一个人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

        “闻大爷,冰岛结束后,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国了?”常在打断了他的思绪,贱兮兮地凑到他跟前。

        闻自远笑着回答:“是啊,冰岛一结束,我们就该回国了。出来的时候我们才22岁,回去时我们都31了。我估计咱们那一班同学,速度快一点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吧。”

        “那可不,石榴她闺女都上三年级了。”

        “你还没放下石榴啊?”闻自远有些不可思议,他想,难道九年的时间还不够他走出来?

        “石榴三年前就离婚了,她一离婚,我就又放不下了。嗐,我本来就没有放下过她,你不也没放下钟觉浅那个狗东西吗?”

        闻自远语塞,常在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放下钟觉浅,当年他没有胆量和钟觉浅当面说分手,只能草草地留下一封分手信带着常在连夜跑了。

        过去的这九年,闻自远一直用走路来麻痹自己,能不使用交通工具就不使用交通工具,好在常在跟他一样是“沦落人”,愿意陪着他吃苦。

        即便这样,他也没能放下钟觉浅,明明他自己是最先提出分手的人,可到最后放不下的那个人还是他,明明钟觉浅是他的阴影……

        “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个好男人,石榴是个好女人,你们俩就算现在复合,也能看得到未来,你还能白捡一闺女。而我和钟觉浅不一样,我们两个都是男人,虽然他爷爷支持我们在一起,但并不代表其他人支持,更何况我们当年闹得很难看,也无法回头了……”

        闻自远有些激动,胸口上下起伏着,常在连忙帮他顺了顺气。

        “你这分手后劲也太大了,天涯何处无美男,你老人家又长这么好看,什么样的碰不见。再说我看你和钟觉浅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怎么稳重,虽说比你大了四岁,可行事作风还跟个中二少年一样,不耐烦,最主要的是一句话就炸,石榴当时就说,他不改,你迟早得跑。看看现在,你已经跑了九年了。”

        闻自远抿了一口水,淡淡道:“我已经不在意他了,如你所说我都跑了九年了,九年的时间,还不够我放下他?”

        常在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最好再见到他的时候不要腿软晕过去,我可不会接着你啊。”

        “放心,应该不会再见,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说见就见。”

        常在模仿着他的语气说:“冰岛也不小,咱们要不要租个车?”

        闻自远同意了常在的提议,反正是最后一站,就走心点,为这段旅途画上圆满的句号。

        “我最讨厌右驾,他奶奶的,开着好别扭。”

        常在发着牢骚,闻自远却充耳不闻,他打开车窗,静静地观赏着沿途的风景。

        冰岛是个极致孤独的国家,闻自远也是个极致孤独的人,他们在此时仿佛合二为一,沉沦在孤独的海洋里。其他喧嚣的一切,都在此刻显得无比突兀,比如聒噪的常在。

        “哦亲爱的你现在就像一只□□一样,吵得人心烦,这么静谧的地方怎么能出现□□呢?”闻自远用着译制片的腔调吐槽常在。

        常在一听,假装委屈道:“哦亲爱的,我陪你跑了九年,这九年的时间你竟然还没有习惯如此聒噪的我。哦不,我回国要拍电影,就叫他《被嫌弃的常在的一生》。”

        话落下两人便默契地大笑起来。

        之后常在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到达辛格维利尔国家公园,常在才开口。他们像往常一样,找到最佳取景点,开始拍摄。

        “闻大爷,你要不要拍个视频发微博啊?”

        “我们在每一个景点都拍一个视频,然后剪成长视频后再发吧。”

        “这个提议不错,咱俩这样,都有拍纪录片的感觉了,要不我们也拍纪录片,争取干过bbc。”

        常在犯贱的劲又上来了,闻自远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回应:“bbc有的动物纪录片,一集虽然只有五十多分钟,可那五十多分钟,大多都是他们不辞辛劳连续跟拍了两三年的成果。咱们两个,要财力没财力,要毅力没毅力,要经验没经验,三无人员,搞不好会成为老虎狮子的口粮。”

        常在轻拍了一下闻自远的肩膀,打趣道:“大爷你也太认真了,你不但认真,还轴。你这种轴到底的伟大精神应该不断地被发扬。”

        “不,你才应该发扬你这伟大的嘴炮精神,脱口秀演员都没你秀。”

        常在揽住闻自远的肩,用能震破耳膜的声音喊道:“我已经发扬完了,你就是我最优秀的传承者。”

        闻自远心说:我和这个玩意儿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他们逛完辛格维利尔国家公园后,紧接着来到了间歇泉和黄金瀑布,闻自远很喜欢瀑布,只要是有瀑布的地方,他一定会去。

        拍完瀑布,闻自远打开笔记本,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冬天的黄金瀑布温柔又深沉,他埋在茫茫白雪中,诉说着他在夏日的肆意。我真想见见夏天的他,看他穿着彩虹,和飞鸟做游戏的样子,那一定很美妙。

        常在在他身后窥视着他的日记,半晌,他幽幽地说:“我觉得夏天的黄金瀑布很像钟觉浅,肆意张扬。但你更喜欢冬天的黄金瀑布,温存含蓄,就像你理想中的钟觉浅,温柔有耐心。”

        闻自远叹了口气,显然对常在的行为很无语,忍了这么多年,今天就爆发一回吧。他转身就给常在一记锁喉杀,令常在措手不及,只能乖乖求饶。

        在常在的苦苦哀求下,闻自远撒开了手。

        “我忘不了他有你一半功劳。”

        “什么有我一半的功劳,明明是你自己放不下。”常在嘟囔着,心里觉得委屈,他明明就跟自己一样,吊死在一棵树上。这两棵树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比较歪。他和闻自远一吊,刚好对称,简称轴对称图形。

        闻自远和常在在瀑布前坐了很久,两人没有再交流,直到常在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几下,他们才意识到今天连午饭都没吃。

        “回去吧,明天去下一个地方。”闻自远站起来,朝着常在伸出了手。

        “好嘞,要不是肚子抗议,我还真能在这个地方坐三天三夜。”常在借着闻自远的力站起来,又呆呆地看了几分钟瀑布。

        “我们两个就跟逃犯一样,你说是不是?”闻自远突然地发问,让两人陷入了沉思。

        两人的确像逃犯,他们为了逃离难以接受的现实,满世界地飘。虽然他们的身体是自由的,但灵魂总被一根线牵着,无论飘到哪儿,都挣不断那条线。

        或许两个人早就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那个别人无法进入的“乌托邦”里。

        同时他们又在等待别人来救赎他们。

        “但我们两个一定是最恣意的逃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逃犯都能环游世界。”

        常在这个人虽然表面上不着调,但有些话还是很在理的,闻自远一直这样认为。

        “嗯,史上最酷的难兄难弟。”

        两人回到民宿时,天已经黑了,外面也更冷了。民宿主非常热情,给他们送来了两杯奶油酒。

        一杯酒下肚,两人身上逐渐暖和起来,闻自远脱了羽绒服,坐在壁炉旁烤火,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更加温柔。他的影子被投影在对面的墙壁上,就像一幅剪影画,朦胧又美好。

        一旁的常在偷偷举起手机,将闻自远的剪影拍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亮了一下,他又举起手机,拍了一下已经睡着了的闻自远。

        “当间谍可真累。”常在小声嘀咕了一句,将一块毯子盖在闻自远身上。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累,闻自远睡得特别死,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六点了。

        窗外飘着雪花,万籁俱寂,一种独特的孤独感油然而生。闻自远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他,喜欢孤独,但又惧怕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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