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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两心同悬(3000字)


船上姑娘正乐不可支,却见自己看中的那黑衣冷面郎君将桨一松,把那青衣郎君拥进怀里,在他唇畔狠狠啃了一口!

        女子还没缓过神来,那冷面郎君便搂着青衣郎君,黑着张脸冷声冷气道:“贱内吃醋说胡话,姑娘莫当真了。”

        杜春卿整个人愣在舒墨裁怀里。

        待画舫与四周莲舟识趣飘远,杜春卿将面前人一推。舒墨裁向后仰去,小舟晃荡不稳,杜春卿声线与舟侧浮莲一般,随着波浪沉浮。

        心波荡漾。

        “舒墨裁!你这算什么!”

        “不喊我施主了?”

        舒墨裁戏谑一笑,正要再白费口舌一诉衷肠,杜春卿便红着眼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你送我上岸!送我上岸!”

        佛珠随着他的手腕一齐抖动,噼啪碰撞。舒墨裁眼中,杜春卿俊脸背着沉沉夕阳,被赤色光染的双颊通红,背后一片荷花莲叶,亭亭玉立,却都不及他一半姿态万千。

        “为何不敢正视?为何要躲?”

        他着迷地伸出手,想摸摸面前人脸烫不烫,若是烫,便是心中还有自己,若不烫……

        “你若再碰我一根毫毛!我就从这船上跳下去!”

        好热……面前舒墨裁的眼神似烈酒,背后骄阳如火煎熬人……杜春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灼起来了……

        为何面对他,还是如此折磨?为何地狱烈火偏偏在他眼前?

        “行,我不碰你,”舒墨裁叹了口气,“但你要答应我,在我查清阿荣底细前,不许再去那个寺庙了。”

        “与其查他,倒不如再给我整些耗子药来。”杜春卿心中暗笑。

        溪上遥闻精舍钟,泊舟微径度深松。青山霁后云犹在,画出东南四五峰。

        慈恩寺内,老方丈手中木鱼声顿,望向一身素衣的杜春卿。

        “施主来了。”

        杜春卿缓缓跪在宝相庄严的释迦摩尼像前,双手合十,绕着佛珠,脸上神色静谧:“人生如浮萍,不能左右自身,唯有随缘飘荡,亦如蜉蝣,不过宇宙一颗朝露……方丈,请为我剃度吧。”

        “施主参破尘缘,乃是大智慧……待施主剃度后,老衲便休书一封与师弟,施主可在光州县寺修行,毕竟落叶归根……”

        杜春卿闭上眼,黑暗中慢慢又浮现起那一夜的场景:金碧辉煌,玲珑仙阁的迷仙引,在一场大火中轰然倒塌,化为云烟……他此生,不就如同那栋迷仙引吗?外人看来虽是光鲜亮丽,可内里却是罪恶冤孽……

        眼角的泪滑到唇角,勾起昨日在莲舟上的荒唐吻意,最后在佛殿之中溅出两朵尘莲。

        所谓尘缘,配不上,也就罢了。

        “你说什么?!”舒墨裁刚从灵山回来,便看见阿荣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一问,竟是杜春卿带他去了慈安寺,一个人进了宝殿,就要剃度。

        “大人饶命啊!求大人去救救我家少爷吧!”阿荣磕头如捣蒜,“阿荣不敢瞒您!我本在那佛寺廊下想偷听少爷许了什么愿,却听见少爷说要剃度!还听见那些和尚偷偷说什么‘干完这票,周丞相就能帮咱们升国寺了,到时候香油钱和供养翻倍’,这群人是想拿我家少爷的命谋财啊!”

        属下在一旁听见,便质问阿荣:“既然他们要劫持杜公子,那说话不可能不防着你,你是如何听到的?又是怎么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依我看,说不定杜公子被你迷晕在房里藏了起来,慈安寺,是你真正的主子设的局罢了!”

        “因为今日是我第一次配少爷去佛寺!少爷也没让我入殿,那群人以为我是别的香客!”与主子重逢第一天,阿荣就已经被杜春卿警告,就算是死,也不能说出自己是他旧主的事情。

        更不能说杜春卿就是舒墨裁寻了多年的恩人。

        “将他捆起来,等我找到春卿再发落。”

        舒墨裁见这人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便带人来到隔壁杜春卿的房间,让他们仔细检查有无可疑之处。

        “哼,老实点吧,”一个大理寺人捆住阿荣双臂,笑道,“慈恩寺建在山上,光爬上去就要花一柱香时间。就算不是你真正的主子布局,也有调虎离山之嫌!”

        舒墨裁走至书案旁。

        旁边放着一本被翻卷了的《金刚经》,显然已经陪伴主人许久。干净书封上,那个“经”字间有一道被人撕破的长长裂缝,背面,杜春卿用一张抹了浆糊的衬纸黏住这张破页,将书封修复。

        ——“夜里闹耗子太厉害,把我的《金刚经》书封都咬破了,连烛台也打翻了。”

        舒墨裁仔细打量这书封的四角与边缘,整整齐齐,毫无残缺,丝毫没有被啮齿咬过的痕迹。耗子怎么可能咬成这样?这明明是被人撕的!

        看来夜里有人翻杜春卿东西。是那个奴才吗?不,杜春卿说佛经被咬破,是在遇到此人之前。

        隔壁传来那奴才的高喊:“大人若怕我调虎离山,大可以命个不要紧的人去慈安寺探查!阿荣不怕——”

        这个没过过苦日子的富贵傻子!连东西破了是不是老鼠咬的都认不出来!舒墨裁按剑来到方才的房间,揪起那人衣襟怒道:

        “寺庙上下,总共有多少人!?”

        “阿、阿荣只想着赶紧回来通风报信,其他一概不知……”

        “关起来!等我回来再发落!”

        舒墨裁将他搡倒在地,转身出门,正迎上要进来的一群下属。

        若真如这奴才所说,此事是周家在暗中动作,那寺庙不可能没做对付自己的准备。若真是周家,看来京城剑拔弩张,已经影响至此。跟他从京城到光州的只有十人,跟来怀南的又只有八人,他必须保留实力,以防万一。

        “你们两个,跟我来!”

        众人都看见,大人手中的剑,在抖。

        慈恩寺宝殿内,一旁的和尚正在做功课,梵音轻唱,檀香缭缭。

        舒墨裁已经顾不得什么城内不可纵马的律条,一路快马加鞭,将胯下黑骏都驱成了一道闪电,也不知掀倒了多少摊贩的扁担,将满街混乱与两个属下抛在身后,一根筋地直奔慈恩寺山脚而去。

        方丈的磨刀声细微,杜春卿虔诚合上双掌,阳光从屋顶钻进来,金佛的光芒耀了他一脸。

        山石荦确,杂草丛生。舒墨裁在漫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石阶上疯狂奔跑,野蔷薇的刺刮破他的脸,可握剑的手未松。

        这漫长的山路,不知断过多少尘缘,毁去过多少烦恼青丝。

        “我曾经总想,堂堂大理寺卿的枕边人会是何样,可真想不到是我。”

        那年冬日初雪,杜春卿窝在他怀里,如是道。

        “或许我从那时就喜欢上你了吧,不然为什么会想到你的枕边事?”他在他怀中粲然一笑,光滑脊背蹭着他的胸膛,“人间姻缘,真是猜不到,都由月老一线牵。”

        那时他虔诚地吻上小莺儿的手,或许不会比他今日礼佛之心差。

        ——我想,我也早就喜欢你,却不肯承认。

        可他终究没说出口,那时面薄,顾忌许多,不知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远远地,远远地,那山门终于从芝麻大小,现在眼前。门口站着四个手持长矛与锤的武僧。山顶风声呼啸,松涛阵阵,聒噪炎热的风,充盈起舒墨裁的玄色衣袍。

        待会出门,该如何向阿荣解释自己光溜溜的头皮呢?回到光州,又该如何与母兄解释?一缕黑发落地,杜春卿如是想。

        寺庙前院,那几个魁梧武僧们将舒墨裁团团围住。舒墨裁扫视周围,并无半个香客,看来,倒真是有人在等着他。

        他冷笑一声,拔出佩剑,明晃晃剑刃如雪似霜。

        “本官的命与红线,可不是你们这群佛口蛇心的人能斩断的。”

        剪刀剪断长发的咔吱声在耳后断断续续。在这上万年的孤寂里,佛到底在想什么?三千世界,诸灭无常,仍能拈花微笑。

        他呢?等他受了戒,穿了袈裟,可能达到拈花一笑,视舒墨裁如浮尘的境界?

        “杜春卿!!!”

        野兽般受伤的嘶吼声从宝殿门口传来,疾痛惨怛,饶是六根清净的佛家人,也无法忽视,纷纷侧目。

        六根本就不清净的人,自然更是做不到风动、幡动,心不动。

        院中的香炉大鼎前,舒墨裁的面如银纸,上隐有割痕,血迹斑斑。他左臂持剑,那只臂膀却脱离般松松垂落,右手死死按住左胸口,淋漓鲜血,染红白皙手背。

        殿内的金尊大佛前,杜春卿瞠目结舌,蓝色外袍下摆拂过在地上萎颓的长长青丝,双唇每颤动一次,脚步每向外挪腾一分,身后方丈手中的剃刀,就握紧一分。

        燥热夏日,蝉燥风鸣,殿外殿内,两心同悬,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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