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你是说在我位置上的那个人根本没来考试？”于佳清惊讶地问道。

        “是啊。”

        今天是于佳清值日，她和班上的学习委员提着垃圾桶去垃圾区倒垃圾。

        学习委员是个女生，看她不相信，甩了甩手上的汗珠，又说了一遍，“考试安排表是我贴上去的，我确定你的位置上是没有人的。你不知道吗？”

        “我，我就问问，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面对学习委员好心的提问，于佳清实在说不出自己昨天的遭遇，她后来在放学前去门前面看考场安排表，可那个表已经被人撕了。

        显然是有意为之，不然谁会无聊到注意这些。

        她也是笨，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安排表，反倒是错过了最佳时机，看来那个人对她还是有点了解。

        “我跟我在一班的同学问了，好像那个同学身体有点问题，已经请假一周了，希望没事吧。”学习委员有点无奈地说。

        毕竟离中考的时日已不足半月，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出问题，到底还是善良，希望人人都有个好前途。

        “嗯嗯，会好的吧。”于佳清也说，她不能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抱有敌意，明明自己也是需要被别人担心的对象，但她还是见不得别人失意。

        清晨的阳光混着新鲜味道照耀在每一个在校园里走动的人身上，于佳清只是其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部分而已，她用力呼吸着空气中的馈赠，感慨自己身体健康。

        “佳清，过几天学校就得要求我们把书搬回去，你要卖书吗？”学习委员边走边问她。

        “卖书？”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卖呢？拿回家不好吗？”

        “但拿回家就变成废纸没用了啊。”已经到了垃圾区，学习委员嫌弃地捂住鼻子，两个人合力抬起垃圾桶看着满桶的废纸屑和其它不知名的垃圾一起涌入到属于它们的组织里。等离开那个地方才接着说，“也不一定非要卖，就是大家图个新鲜，挑几本重要的留下，剩下的就换成钱，体验一下自己赚钱的滋味。”

        于佳清不想立刻回答她，只好含糊地说，“让我再想想。”

        “好吧，不过你得快点，到时候你满桌子的书还有地上箱子里的书都得拿走，我可能帮不了你。”

        于佳清本来也没想过要麻烦别人，但听到别人关心她还是有点小开心，“没关系，你们把你们的处理好就可以，不用操心我。”

        “媛媛，你要卖书吗？”下午大课间的时候大家都出去了，但周媛媛今天没什么精气神地窝在座位上，于佳清在她旁边一边顺她的马尾一边说。

        “我啊，我当然想啊，我又没多爱书，但你懂的。”周媛媛苦笑一声，“我要卖书，我爸肯定得打死我。”

        可能大家都无法相信，像周媛媛这种常年为年级守门的人竟然出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老师，于佳清就见过她们家里有好几个大书柜。

        所以她经常说肯定是她妈妈在怀她的时候基因变异了，还不敢当面说，只能在每次看到惨不忍睹的成绩单的时候偷偷地向于佳清吐苦水。

        久而久之，在上过无数次补习班还不见一点起色之后，身为知识分子的周爸周妈干脆放弃了她，学习差没关系，只要把书保存好就行，这是我们要求你对知识唯一的尊重。

        “我们放学后去小卖部看看吧，看老板有没有什么交通工具让我们借一下。”于佳清向周媛媛商量。

        “好啊好啊，我希望是个小三轮，骑上它再带上你这么个大美人，可拉风了。”周媛媛蔫蔫的人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她真的很喜欢于佳清，她清纯可人的脸蛋还有身上那股柔弱但又不懦弱的劲儿，她从入学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她。

        小小的一个女孩子背着一个大书包，肩膀都要被累垮，但背依旧挺得笔直，走进来也不说话，定定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上面，当时她就对她下了定义。

        看起来又是个学习好的老师的小棉袄，啧啧啧，长的倒挺好看的。

        如果不是后来的期中考试。

        看着和自己排在一起的于佳清三个大字，周媛媛就对自己说，千万别再以貌取人，不准的。

        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生长在其上的每一环都得被牵引，如果学习委员没有提醒于佳清要记得搬书，那么她和周媛媛就不会来小卖部借三轮车，如果不来，那现在这样脸红脖子粗的场景也就根本不会出现。

        “你有没有搞错，是我们先说的。”周媛媛冲着坐在车座上的赵南没好气地说。

        “是我先借到的。”赵南也一板一眼地回答她。

        于佳清头都要疼死了，她拉住马上要发飙的周媛媛，走到她前面试图跟赵南讲道理，“请问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是我们先跟老板说好的，他不能出尔反尔。”

        赵南对周媛媛会硬碰硬，但面对于佳清这种温柔挂的反倒多了点局促，“可能是没搞清楚，但老板确实说我可以先骑走，等忙完了再还回来，我没必要骗你。”

        “那能请你跟我们一起去找老板再商量一下吗？”于佳清眼眸清亮，认真地对着赵南说道，说完有意环顾四周，意思是现在还在校园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事情闹大被别人看了笑话对谁都不好。

        “对不起，恐怕不行。”

        对方竟然假装看不见，一点情都不领。

        “跟这种人讲什么道理啊，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周媛媛看着赵南戴着眼镜装腔作势就来气，不顾于佳清的阻拦就要往上冲，“这么多店你不去问，偏偏就瞅着那一家店，还在我们已经说好的情况下进去的，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赵南跟入定似的坐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看到他轻抬手腕，用修长的左手推了下镜框，然后又放了下去。从始至终都薄唇紧抿，别说说话，连看都没看她俩一眼。

        “你有意思吗？”刚刚还气势汹汹要干架的人一下子冷了脸，于佳清也愣住了，她没见过这样的周媛媛，竟然连声音都是冷的。

        不，不光是这样。“媛媛，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于佳清凑近一看才察觉周媛媛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在闪着泪光，拳头握得死紧，连后槽牙都在打颤。

        她真的生气了，以一种连于佳清都没见过的方式。

        如果只是单纯在吵架，你来我往各有说辞周媛媛反倒会觉得好玩，偏偏是这种由成绩以及各种经历无形中滋生出的傲慢所带来的无视是最让她受不了的。

        沉默可以代表很多种意义，但在赵南沉默的这一刻，它表示的就是无视和没必要。

        这是最直接的讽刺，是单方面的嘲笑，她还不了手，但又受不了辱。

        “没什么可说的，就这样。”赵南终于开了他的金口，只是内容照样让人反胃。

        “佳清，算了，我们比不了人家那么高贵。”周媛媛逼自己把眼泪憋回去，用力拉住于佳清的手，头也不回地拽着她往二楼教室的方向走。

        事已至此，于佳清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对赵南年级第五的名次失望透顶，用一种极为嘲讽的眼神回敬了他一眼。

        这是差生对自己尊严最微弱的维护，虽然渺小但也同样值得尊敬。

        赵南攥紧车把看着拐角消失的两抹倩影，在嘴里骂了句脏话，从车上跳下来一口气冲到了自己教室里，进去就提住在窗户边抱拳站着的人的衣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警告。

        “这是最后一次，林舟，你给我等着，我的事要是黄了，老子跟你没完。”

        平时总黏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怒目相对，班级里的人瞬间就静止不动了，虽然学习好的人普遍被认为有点呆，但看热闹的心谁都是有的。

        名叫林舟的男生也没多生气，似乎早就看穿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我让你把人家的书送回去，又没说让你跟她吵架，你跟我生什么气。”

        “别说没用的，是不是你让我去抢了她们订好的车然后再揽在我头上？”赵南还揪着他的衣领。

        “好像是吧，我也记不清了。”林舟故意挠挠头，显得他在思考，但这样的动作在赵南眼里无疑就是火上浇油。

        “你有本事别躲在我身后啊。”赵南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班里的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不敢不敢，我没那个本事。”林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但嘴贱又好像是天生的，“能把好脾气的人都弄生气的本事。”

        看着那张脸，赵南是真想一拳挥下去，但他也就在心里想想，不可能真那么做的。

        “你，”赵南还想再说什么，奈何嘴笨，“我现在就上去把她的书拿下来，至于你们之间的破事，爱怎么作怎么作。”说完就放开了林舟，像风一样又跑了出去，跟来的时候一样。

        林舟轻轻抚平领口被弄起的褶皱，边整理边笑，他这位跟他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的好兄弟就这一点好，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情绪状态都在脸上，但就是缺了点讨好女孩子的筋。

        林舟看着停在班级门前被教学楼投下的阴影区域内的蓝色三轮车没有说话，也没管后面人是不是在讨论他。

        要再进一步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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