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你干什么啊？”

        周媛媛一句夹杂着惊慌、愤怒以及其它带着不满情绪的质问声一瞬间响彻初三十四班的教室。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于佳清看着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捂住了嘴巴，她要怎么办，她眼睁睁地看着赵南堂而皇之地进入她们班，然后一把抓住周媛媛的胳膊直接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动作迅速又强势，任谁都没有想到。

        她以为他要打人，情急之下想冲上去拉开他，结果却被他冷眼警告，说不想惹麻烦的话就滚远点，我们之间的事跟你们无关。

        于佳清脑子被当时的混乱搞得混沌，但最后一句话还是听到了。

        你，指的是我，那，哪来的你们？

        “赵南，你有本事冲我来，拿别人撒气算什么好汉。”周媛媛甩开赵南的手，把因为拉扯而掉下去的校服领子拉起来，“不就是个车吗，我们背也要把书背回去，轮不到你来我们班撒野。”

        中二的年纪，集体意识总是由衷地强烈，此话一出，班里的其他男生也纷纷坐不住了，这不就是等于说他们十四班没人了吗。

        “我不想和你吵。”赵南把略微错位的眼镜扶正，又变成了以往那个冷静的模样，语气突然和缓了许多，“把你的书给我，我给你送回去，你开车不安全。”

        状态转变得如此自然和妥当，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那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男生也顿时没了出面的理由。

        “不用你假好心。”周媛媛偏过头说。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想的可真美。

        “这些都是她的吗？”赵南转过头问于佳清，因为地上还有一个箱子。

        赵南对于佳清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虽然在外人看来赵南的话没什么不同，但她就是感觉到了微妙的差别。她想不明白，也有点难受。

        可她还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赵南表明了来意，自己又何必在两人中间当个不明不暗的电灯泡。

        得到于佳清肯定的回答后，赵南没有在乎周媛媛是否同意他，直接把她的书全部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一本一本地整理好，动作非常顺手，好像他经常这么做。

        “媛媛，算了吧，反正他也是为你好。”于佳清把手搭在周媛媛单薄笔直的肩膀上，凑在她脸旁安慰她。

        周媛媛虽然神经大条，但于佳清都开口了，自己不能不给好朋友面子，而且这会气也过了，只是眼睛周围还有点红。

        “是你自己说的，跟我没关系，过了今天我们俩还是仇人，我是不会跟你说话的。”她双手抱胸，昂起头对赵南说。

        赵南不用转头也能想象到她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比周媛媛高出许多，所以在气势上还是他略高一筹，但他此刻完全是收敛了的。

        “嗯，我知道。”对方既然给了他台阶，他就没有不下的道理。

        “佳清，你可以吗？”三个人抱着书往楼下走，于佳清手里也有一摞，堪堪到她脸上，周媛媛有点担心她拿不住。

        “没事的，媛媛，这点路我能坚持住。”于佳清笑着对她说。

        “那好吧，等我的弄好了我们就去拿你的书，你别担心哈，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于佳清看着周媛媛有点笨拙又认真的拿书方式，心里默默念道，自己都自顾不暇，还在时刻想着别人，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呢，要多为自己考虑啊。

        但这些话她没必要说出来，当下的事情在当下享受，至于以后，等到了以后再说，她说好的。

        三人到车子旁边才看到那儿已经站了一个人。

        男生站的随意但不随便，肩背挺拔，身量高大，黑白相间的校服在他身上格外妥帖，双手插在兜里，带着一点笑意看着来人的方向。

        “怎么这么长时间？”他问赵南，声音跟于佳清在各种典礼上学生代表发言环节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低沉悦耳，没有磁性，如山间泉水细细流淌，有让人想继续听下去的欲望，所以她才会在每个看起来极其无聊的发言环节认真地听完他说的每一句话。

        然后转头就忘记他到底说过些什么。但那个声音和声音的主人她一直记得很清晰，那是个很好看的人，鼻梁高挺，一双双眼皮的眼睛大而明亮，里面总是闪烁着优秀的光彩，脸型轮廓流畅，皮肤白皙，牙齿白而整齐，笑起来还会显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就像现在这样。

        “整理书花了点时间，你一直在这儿吗？”赵南把自己手里抱着的书小心地放进车厢，按照原来的顺序码放地整整齐齐。

        “我刚出来。”林舟说。

        周媛媛也把书全扔了进去，于佳清还没开始动作，就有一个人先走到她身边向她伸出手。

        “我来吧。”林舟跟她站的很近，空气中有若隐若现的薄荷味道，清清凉凉的。

        于佳清抬头看他，男生的眼睛弯着，眼里的笑容很淡，但又很真诚。

        “那就谢谢你了。”于佳清不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但她知道在某些场合没有必要太过于表现自己，就如同现在她当然可以说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但这算什么，显得自己很与众不同吗。

        与其让别人的好意落空然后陷入尴尬，倒不如大大方方接受，她跟林舟从来都是她单方面的关注，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对话，他的礼貌和教养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不需要她刻意的扭捏来体现。

        “没关系。”林舟从她手里接过书，交接的瞬间两人的手指相互触碰，林舟觉得自己的指尖有点烫。

        周媛媛的书全部弄好之后，她准备拉着于佳清再上去，但赵南拦住她，“我们班离得近，能先把我的书拿出来吗？”

        “可佳清的书还没拿呢？”周媛媛看着他。

        “我的不用着急，反正今晚也不上课，先把你们的弄好。”于佳清对周媛媛说。

        “可是”周媛媛还想再争辩一下，赵南已经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喂，你什么态度啊？”

        “他就那样，你进去看看，她的书我帮她去搬，你就别操心了。”林舟用一种看热闹的表情对周媛媛说，用眼神示意她可以进去他们班瞅瞅。

        “那好吧。”周媛媛觉得比起赵南那忽冷忽热的样子，一直带着笑的林舟或许还比较可靠一点，虽然两个人都不咋像个好人，又对于佳清非常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交代了一下，大意是说她不能欠他人情，让那个人抓到她的把柄。

        “我们上去吧。”等到周媛媛进了一班，林舟才用有询问意味的话向于佳清开口。

        “好的。”于佳清也点头致意，“麻烦你了。”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跟这样常年处于年级顶尖的人对话，于佳清竟然丝毫感觉不到压力，她觉得好神奇，林舟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好像只要跟他呆在一块，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很平静，像夏日午后穿堂而过的风。

        温柔舒缓，宁静治愈。

        她曾在很多个场合看到过他，图书馆、学校举办的大型活动以及某些无聊课间的偶然一瞥。

        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笑着的，跟同伴聊天会笑，看书会笑，发言结束致谢的时候也会笑，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让他烦恼的事情。

        “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两个人走得很慢，林舟突然出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确定志愿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问出这句话林舟也觉得不太恰当，但在他们俩个人之间只有这一件事是共通的，也只能选择以这个为开头。

        于佳清倒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她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我妈妈想让我报一中，我自己也想试一下。”但说完就低下了头。

        因为她的成绩还不足以支撑她说出这些话，她没有直面前方的底气。

        “挺好的，按照这两年的趋势，一中今年的分数线极有可能会降。”林舟很认真地在对她分析，“但这也意味着录取名额的增多，总之，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嗯嗯，我也观察过，去年的分数比前年高些，前年又特别低，希望今年还是这个规律。”于佳清没想到自己在凌晨做完卷子没有睡意时候做的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在现在派上了用场。

        “尽力而为就可以，这个时候不要再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保持住平常心就好。”林舟想尽量让话题变得轻松一点，他不能再给她制造焦虑。

        “你呢？应该会考附中的吧？”像他那么拔尖的人，考附中应该是没有悬念的事情，但于佳清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话题被不受控制地转移到自己身上，但也转变地合情合理，林舟没有思考就直接回她，“不一定，可能会留在这里，但也有可能会去附中，那边的老师也联系了我，希望我能去。”

        老师说过有的人的人生是选择题，而有的人只能做填空题，于佳清在听完林舟的话之后再一次认同了这句话，她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而林舟却能在几个选项里择出他最满意的那一个。

        这就是差距，也是现实。

        等到两个人在于佳清班里人又一次惊掉下巴的表情里走出去到下面的时候周媛媛和赵南已经把所有书都弄好了，车厢里已经有很多书了，显然不只有赵南的书被搬出来了。

        恰有晚风轻轻拂过，一本书的封面被撩起，里面的一页被展现在众人眼前，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只有于佳清发现了这一点小小的变化。

        好奇心驱使，她手伸进车厢拿起这本书，看向被风翻到的这一页。

        大大的“语文”两个字的下面是书主人的一些信息。

        林舟

        榆西八中

        初三一班

        一共三行，十个端正的楷体字。

        正要往下再翻一页，林舟快步走过来站到她面前，柔声说道，“如果你想看的话我这儿还有很多书可以给你，但很抱歉，这本书可能不太行。”

        于佳清把抬起的书角又放下去捋平顺，连带着被风吹过的那一页也翻到原位，用两只手拿起书递到林舟面前，语气客气又礼貌。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可能现在也不是很想看书，刚才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不要生气。”

        毕竟是自己做错，她没经过同意就随便看人家的书。

        “当然不会。”林舟从容地把自己的语文书拿过来，“如果你什么时候想看了，也同样可以跟我说，我一定给你。”

        “好的。”

        对话结束后于佳清转过身，并没有看到身后林舟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他继续了于佳清未完成的翻页动作，就在封面下一页的下一页，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与前面一样，都是楷体。

        “今天告诉笨蛋她是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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