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交锋序幕

熟悉的长桌谈话，难得不是吃饭时间。

        克莱尔现在心态还算不错，有心思吐槽两句。

        客套话也没必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克莱尔把搜集到的资料尽数传到了诸伏景光的电脑：“如你所见，我之前在调查这起‘悬案’。奈菲尔女士，我的母亲，当年公认的计算机天才，无故失踪，我知道内幕，组织的手笔。我执意要考麻省理工，因为这是她的母校。我会关注弘树，因为那孩子也被誉为天才，本希望防患于未然。”

        所以她才会讨厌“天才”这个字眼。

        耸了耸肩，继续道：“呵，可惜，还是晚了，组织向来不做人，七八岁的小孩都下手，所以才会有之后的一出出戏，那是你知道的部分。”

        诸伏景光：“所以，安室听到的版本，也是借口吗？”

        克莱尔没有回答，只挑了挑眉。

        是真的，但我不想承认，又不想骗你。

        克莱尔在日本生活时，确实因为西方面孔而遭到过排挤。父母离开了，姑姑不可能常在她身边，学校没有朋友，一个人是常态，那段时间她的心态也很丧，可以算是十几年来最黑暗的时间了。

        好在遇到了爆处组，萩原哥很敏锐，只是案发现场偶然遇到就发现自己心理状态有点问题。好吧，也可能是她年龄尚小，完全不会隐藏。“搭讪”技巧满分，相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又能时刻观察她的情绪变化，走进她的生活也不会引起反感。

        松田哥成天摆着一张臭脸，其实人很好，互怼使人敞（解）开（放）心（天）扉（性），平日里话多了，想丧也丧不回去，意境都破坏了。

        在最黑暗的时候拉你一把的人，总被放在特殊又重要的位置。正是这个原因，就算相处不多，克莱尔也会将他们划作挚友，格外珍视这份感情。

        诸伏景光没有追问这一话题，克莱尔也自然揭过：“我本来抱着试试的态度，只是随便看看，希望找到一点学生案的蛛丝马迹，结果偶然间看到了这篇。我看得出来，这是圈套，我倾向于他们一直相信，世上还有我母亲的关系人，多年来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前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被他们摸到了一点线索。”

        诸伏景光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抬眸看向克莱尔：“仅仅是一点虚无缥缈的线索，试探而已，没有锁定你们任何一个人，没必要这么做。”

        黛青色似是一片平静的湖水，没有波澜，又望不到底：“我希望借由此事，让他们彻底结束调查。只要存在过，必然有迹可循，不打消疑虑，他们会一直追查，真相迟早会曝光的，到那时，就来不及了，至少现在，我们还有一定概率掌握主动权。”

        她的眼睛主要遗传自父亲，多了一份来自母亲的柔和，相比之下，倒和姑姑更像。

        苏兹很少在组织成员面前表现出凌厉的一面，大多用故作懒散的姿态，这样眼睛会显得柔和一些，削弱和哥哥的相似度。

        特工先生维持着一贯的冷静理性：“你的原计划是什么？”

        克莱尔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她不太想谈这个话题：“没必要了，我准备放弃它。”

        大致信息已经记下，诸伏景光需要和公安商议此事，询问克莱尔是否要参与会议，可以实时补充，完善计划框架，毕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再者，公安对于美国多年前的案件也不大了解，克莱尔恐是在场唯一知情人。

        克莱尔摆摆手，抱着电脑去茶几前，就地坐下开始打字：“还是不了，我不喜欢你们开会的氛围，我可以把我能提供的写出来，你们有疑点麻烦列出来，我量力而行。”

        上次麻省理工学生案，克莱尔就参与过一次公安会议，参会人员不多，每个人都很累，公安警员时刻紧绷着神经，不要喊出安室先生的真名，不要泄露公安的机密，克莱尔注意力最大限度集中，以防被注意到不能说的信息。

        诸伏景光也不勉强，妥协摊牌也不是什么都说，他明白的，不是实时回答，思虑会更为周全，公安内部开会，他们讨论也更大胆细致。

        传好文件，公安方面需要先浏览，会议稍后开始，诸伏景光看着茶几前的克莱尔：“书房还有桌椅，那里没有什么机密，你可以过去。”

        克莱尔愣了一下，不知不觉习惯了，既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也就留在他这儿办公了：“抱歉，我回自己家处理。”

        诸伏景光意识到二人不在同一频道，她大概误以为这样会影响自己开会：“我会戴耳机，一直有这个习惯，这样更安全，同事们看文件的时间把我想说的话写好并发送，正式会议时补充即可，发言不多，可以用打字形式，也方便会议记录员写报告。我的意思是，别坐在地上。”

        克莱尔起身的动作顿了顿，这个原因确实出乎意料，短暂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回自己家去：“谢谢，只是我比较喜欢这样，习惯了。留在这里确实干扰你们开会，我的注意力也会受影响。”

        几天后，克莱尔收到了一个快递，地毯，还让商家附了一张卡片：我承诺真的只是普通地毯，没有其他目的。

        克莱尔扶额，看出来了，意思是承诺没有窃听，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哭笑不得。

        回到正题，借由此事，算是证实了学生案与组织有关，倒也给了公安方面一点信心，不再因长时间没有实质性进展而沮丧，质疑声也小了很多。

        公安的具体会议内容克莱尔不清楚，也不会过问，疑点清单倒是列出来了，她挑知道且能说的进行了补充。

        说句实话，有些内容不是不能说不想说，而是真的不知道，她对组织的了解，其实远不如公安，反思自己之前的计划，确实冲动，大概是涉及自己和亲人，容易当局者迷，情绪上头。

        克莱尔觉得自己有必要尽可能详细而全面地了解一下组织，姑姑出于保护的心理不告诉她，但她很清楚自己不会逃避必要的交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二十二岁再了解，可能有点晚。

        对于她这个要求，诸伏景光有点诧异，他从未想过克莱尔要从公安这边了解组织，特工先生不难得出，是苏兹不希望她了解，但是这样很被动，类似这次的事件，以后只会多不会少，斟酌商议过后，还是粗略讲了一部分，鉴于克莱尔的心理年龄和身份定位，没必要刻意回避阴暗面。

        她不是没想过组织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真切地听完，还是不免沉重，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已知信息，公安方面也不可能尽数告知，计划还是先交给他们制定吧，如有疑问到时候再完善。

        多方权衡后，决定主动出击。

        敌人是藏在暗处的毒蛇，将身形隐藏在荒芜的杂草间，悄无声息地靠近，偏偏他们此时无法消除隐患，那便让毒蛇调转，不再循着这一方向前进。

        计划只有大致框架，需要根据突发情况实时调整，毕竟他们不知道组织查到了哪一步，或许表面的没有锁定也只是烟雾弹，公安会尽可能保护克莱尔的安全，克莱尔也表示，她可以冒险，要求不高，活着就行。

        “上钩”行动的前一晚，克莱尔几番斟酌还是选择告知：“我会开/枪，准头还算可以，且自己有枪，如有需要，可以纳入考虑，当然，最好没有硝烟地解决。”

        诸伏景光觉得头疼。

        其实现在说也不算太晚，以组织的作风，不会一开始就动手，迂回试探，压榨价值，最后解决，这才是常规流程，手/枪的事情是后半阶段需要考虑的，他头疼的是克莱尔总是带给他们“惊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克莱尔：“……应该没有了。”

        诸伏景光：“……最好是。”

        次日，克莱尔完成伪装，和上次差别不大，多了一只蓝牙耳机，配上冷淡的表情，就是生人勿近独自听歌的社恐人。

        照例打了车，期间观察后视镜，没有明显的跟踪车辆。不过，她知道公安的警员在跟着。

        谨慎一点总没错，万一组织真的查到了克莱尔，只是故意用没有头绪的表象麻痹他们的神经呢？

        至于上次诸伏景光的跟踪，呵呵，那就是奔着让她发现去的，目的是中断她的既定行程。

        转了几辆车，顺利到达了目标街区，是衰落的居民区，红色墙壁年久失修，居民楼之间夹杂着坑坑洼洼的水泥过道，遮挡了阳光，昨夜的雨水仍未蒸发，保留了一片片水坑。

        小心绕过，缓缓往街区深处走去，耳机里多数时间是没有声音的，只偶尔会有一两句话，那是诸伏景光担心她会不安，告诉她，他们一直都在。

        走过寂静狭长的过道，眼界倒是开阔不少，不知为何，她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直到看清指路牌上不怎么好看又个性鲜明的喷漆涂鸦，克莱尔瞳孔微缩，记忆之门霎时打开。

        这个地方，她来过……

        微微勾起嘴角，这场对决，有意思了起来。

        一声低语，参杂着风声，传给另一边的盟友：“这个‘鱼饵’，还真是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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