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零落成泥（二）

那人正是洗衣婆子张嫂，见几个丫环都伸长了脖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觉更是得意。见云遥不说话，她的声音也就越发尖刻：“哟，还真当自己是公主呀，现在你这条贱命，连狗都不如，还摆什么臭架子！”

        说完用力一搡，云遥本就虚弱的身子竟被她一把推倒在地，“哐啷”一声，木盆打翻，冷水溅了一身，寒意透心而过。

        “哈哈哈哈——”张嫂叉着水桶似的粗腰，得意地大笑起来，其余几人也都轰然而笑，仿佛看了一场好戏似的。

        然而，刻薄的笑声到了中途却戛然而止，像被谁生生用刀劈断一般，张嫂丑陋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不安的神情，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云遥。

        后者正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湿透的衣裳紧贴在身上，双拳攥得死死的，因高烧而潮红的脸燃烧如火玫，整个人都在难以抑止地颤抖。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凛冽的杀气，张嫂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面上现出惊惶之色。

        云遥寒意四射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步一步逼近，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心神却为对方所拘，竟僵直得挪动不了半步。

        眼睁睁看着云遥走至跟前，突然伸出左手，用力钳住了她的咽喉——

        “我这条贱命，也能要了你的命！”略带咳喘的声音，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狠辣。

        几个丫环高声尖叫起来，仓惶地逃开了。

        那婆子此时方才觉出害怕，惊恐地呜咽着，眼睛鼓了出来，双手乱舞着死命地挣扎，像一只突然被拽出水面的鱼。

        喉间的力道越来越紧，就在她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那只手却蓦然一松，空气重又灌入了胸腔，她立刻捧着胸口不停地干咳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涌出，形容狼狈至极。

        “快滚，别脏了我的手！”从齿缝里挤出的冰冷声音，令张嫂一声也不敢吭地，像惊吓过度的兔子一样，飞快地逃掉了。

        萧萧的晚风中，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渐起的暮色，如灰色宣纸上慢慢渗出的水墨，梅树斜欹的枝干，扭曲成诡异而凄美的姿势，衬得那树下女子容颜胜雪，乌眸深幽，素衣黑发被水浸透后紧贴于身，冰冷无半分热气，真不知是人是鬼，是狐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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