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醉酒之后

尚满天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在克服什么恐怖的记忆。

        “这片湖很美，据说曾经有很多的学生在这求过婚，它也叫成功湖，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情侣来这里散步……”

        “像我们现在这样？”

        尚满天皱了皱眉，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莫道榆，“对，像我们现在这样。”

        莫道榆倒不以为然，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跟着尚满天走。

        “那天晚上，我做完我的实验从实验室出来，想着能放松一下就到这片湖边上散步，然后我就遇到了他。”

        “王歧？”

        “对。我和他擦肩而过，他也拿着实验报告，我就以为他也是刚做完实验出来放松的。我接着向前走却感觉有人离我越来越近，我转过身只见他的报告掉了满地，我就蹲下帮他捡报告，之后，之后他说他很感谢我，希望请我吃个饭。”

        什么？请吃饭？帮忙捡个报告就能让他感激到要请人吃饭？这王歧很显然目的不纯啊。

        莫道榆眯了眯眼，瞥见尚满天光洁的脖子，脖子后面有一小块黑色印记。这要不是尚满天在说，莫道榆就要觉得是别人在瞎扯了。

        尚满天没有看莫道榆，他迎着夜晚的月光接着向前走，可莫道榆总觉得尚满天脚步很虚。

        “我那时并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东西，只是觉得没必要就拒绝了他，噩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尚满天扯紧了身上的外套，“后来作为交换生的几个月，他每天都很准时的在教室门口、实验室门口、寝室楼下等我，风雨无阻。他一直在说想请我吃饭，可我开始发觉他的奇怪，就一遍遍的拒绝了他，但他依旧等我，直到我们作为交换生结束，我和他一起回到原来的学校。”

        “等等，”莫道榆打断了尚满天的话，“你们原本是同一个学校的，不是因为交换才在这个学校认识的？”

        “嗯，我们同属一个学校，但在学校我们也只是点头之交。”尚满天垂下眼眸，“他很优秀，大世家的公子却能在机械专业不怕苦不怕累，灰尘满天也不抱怨。”

        莫道榆捏紧了手指，指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尚满天闭上眼睛回忆，“回到学校，他好像突然醒悟不再来找我，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明明在我们去实习之前他还有了女朋友，我还在路上看到他们很恩爱。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蛙声在湖边响彻，只是这声音此时有些吵闹。

        “我们在实习期间会接触到一种叫钢水的东西，滚烫的钢水，人如果掉下巨大的炼钢桶会瞬间消失，只能在底部看到一小撮黑色的粉末，那就是那个人。”

        莫道榆感觉后脊发寒，这工作真恐怖，一个不小心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但他却要在这种情况下实习，甚至是工作，心里不由得对尚满天心生了几分敬佩。

        尚满天随手摘下湖边的一朵蒲公英，吹散它的种子，“在实习期间的一次工作前，我们刚刚检查完所有的设施，准备开始那一天的工作，可意外还是来了。装废钢水的一个小铁桶突然倒了，我当时就在那个桶的正下方，不过还好桶里的钢水不多，只浇在了背上，之后我就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尚满天这话说的十分平淡，就像是这滚烫的铁水不是浇在他背上一样，仿佛五年前的痛苦不是他经历的。

        “你们就没怀疑过是王歧做的？”这事怎么看怎么就像是他干的，况且他之前还骚扰过尚满天！

        “怀疑了，但没有证据。”

        “没有报警？”莫道榆紧锁眉头。

        “出事后就有人报警了，警察来勘探了现场，最后告诉我们的结论是这是一场意外事故。”相比起莫道榆的焦虑，尚满天显得轻松很多。

        “那你们就放弃了？”

        莫道榆觉得自己要被气坏了，这关乎生死存亡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你知道的，五年前的管控还不是很严，资本家只要有钱就可以做很多事，他们大可以在警察来之前磨灭所有的证据，甚至口径也可以统一。”

        尚满天这话说的没错，莫道榆也出生于资本世家，他很清楚为了达成目的他们可以做很多事，这并不新鲜，早已成为了潜规则。

        莫道榆陷入了沉思，那时不是现在，那时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跟有权有势的王家对抗的了，虽然他说桶里的钢水不多可那毕竟是超高温的钢水，那么多钢水被泼到背后该是多么痛苦。

        之前莫道榆还好奇为什么尚满天总是喜欢穿长袖，大夏天即使是晚上也不会太冷，但每次在酒吧见到他，他都是长袖衬衫，最多露个脚踝和小腿。

        再联想到刚刚看到的尚满天脖子后面的印记，该不会……

        尚满天此时面对着湖面，清风拨弄着他鬓边的碎发，莫道榆一扭头就瞥见尚满天脖子上没有被衬衫外套全部遮住的紫红色疤痕，虽然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点，但也可以想象当时他被泼钢水时的疼痛和后续治疗的痛苦。今晚尚满天应该是突然接到电话急忙赶过来的，所以短袖没有来得及换下，胳膊上紫红色的疤痕左一块右一块，很是触目惊心。

        之前酒吧里的那位调酒师也说道尚满天当时去酒吧找工作时肩上是缠着绷带的，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莫道榆越想心越难受，他尝试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会来这座城市？”

        尚满天转过头，刚刚满是雾气的眼睛消失了，现在那双澄澈的眼睛就静静的看着莫道榆，莫道榆感觉自己好像在尚满天眼中看到了月光下被风信子包围的湖泊里有鲸鱼跃出水面，水花仿佛能打湿他的衣裳。

        “因为我很喜欢这片湖泊。”

        尚满天蹲下捻着湖边的一颗野草的草叶，毛毛的，有点扎手。

        这算什么理由？

        “在作为交换生的时候我就在想，毕业之后要是能到这所城市最好是这个学校工作就好了，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呆在了这座城市，即使不在这个学校。

        尚满天脸上的笑容很美好，经历了社会历练的他此刻的笑容却像是个还在高中的学生，恬淡，宁静。

        莫道榆还想再说什么，忽然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他努力嗅了嗅，这味道好熟悉，和那个烈酒的味道好像，他朝尚满天怀疑地问到：“你喝酒了？”

        “唔？没有啊。”

        得，现在看来是连记忆也不清了。

        莫道榆看着眼神迷离的尚满天一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却在碰到他皮肤的时候被冰得一激灵。

        “你怎么这么冰？”

        莫道榆伸手摸了摸尚满天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他额头也不热啊，还有点冰。

        莫道榆纳闷了，这烈酒会暖身，但没见过会冷身的烈酒啊。

        尚满天的手机这时响了。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听到手机铃声的尚满天还挣扎着想去拿手机，被莫道榆强行按下，他一手搂着尚满天一手去他裤子兜里摸手机。

        不出意外，是汀冉冉打来的。

        “哥，你们在哪？”

        汀冉冉想着都这么久了，她都到宿舍和舍友报完平安，也和宿管阿姨说了这段时间不回寝室了，看了看时间，他们应该聊得差不多了，就起身随便拿了点书啊，外套啊之类的就想去操场找他们，结果到了操场才发现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但这时候已经很晚了，门卫都在门卫室打盹了，他们会去哪？

        汀冉冉想到白杨树林后面的弥月湖，但她有心没胆量，那里一般都是小情侣的聚集地，人家都是挽着男朋友一起走，她也和舍友走过，但穿过白杨树林的经历太恐怖，她不想在经历一次，纠结之后，她选择打电话问她哥。

        “我们在弥月湖边。”

        果然！只是这声音听着不像是她哥的。

        汀冉冉小心翼翼地向那边问到：“莫总？”

        “嗯，是我。”

        莫道榆一边努力地搂着尚满天不让他掉下去，一边尽量不去使劲按着他的后背免得再伤着。

        “你哥现在状态不好，我们马上就过去，你现在在操场对吧？”

        “是的，莫总……”

        “嗯？”

        “我哥有些话别往心里去，有的时候他只是太累了，太压抑了，希望您能原谅他。”

        莫道榆抿了抿嘴，看着旁边已经快没有反应的尚满天。

        是了，有些话也不像是他清醒的时候会说的。

        接着向那边回道：“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唔！”

        说完就挂了电话。

        汀冉冉握着已经息屏了的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号码。

        树林后的湖边上，莫道榆捂着自己的脖子恶狠狠的看着尚满天。

        自己原本白白的脖子现在被尚满天咬出牙印，要不是他及时把尚满天推开，现在只怕是要流血了。

        “你是属狗的吗？”莫道榆看着摇摇晃晃的尚满天忍不住问道，自己好不容易护养的皮肤就这么被咬了？虽然你喜欢我，但也不能这么过分！

        但看到尚满天不省人事的样子，莫道榆还是心软了，叹了一口气把他扛起来朝操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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