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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爆竹声声,溅起飞红混着飘花舞荡在堂前,飘落一地红毯,梁上金丝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晃,大红绸花结起漫天喜庆,花烛高燃映着双喜字格外明亮。

        本想简单办置,不曾想来了满堂的乡亲,常三爹和常三娘忙里忙外,其实常三爹只请了几个邻近的邻居来撑个场面,但饶不过邻里间东家长西家短的,一天没到黑,常酒酒又要成亲一事,便在谷头村传个沸沸扬扬。于是大家没事的便携着一家老小来蹭蹭热闹,有事的拼命挤出时间也要来瞧瞧,一时间屋里人头济济。抻着脖子张望间,不外乎心底好奇着,是哪个蠢货竟然愿意娶刚被退亲的丑丫头。

        屋内,常酒酒捧着喜服,一声叹息,阿爹口中天衣无缝的法子出了岔子。

        不知是怨黄大仙的制药技术,还是阿爹的自信过头,总之,说是一丁点便能让人浑身乏力的软骨散,并没有让齐源浑身乏力,齐源护着衣服是气势不减,愣是不让常酒酒碰一下,倒让常酒酒有种乡村小霸王欺负良家女子的错觉,而不论喜服能否套上,高堂都未必能拉他去了。

        眼见离吉时不远了,院里不时传来宾客的声音。

        常酒酒捏紧喜服,眼里满是愧疚地看着齐源道:“我晓得成亲一事委实突然,可如今全村的人在外等着,不好拂了阿爹阿娘的面子,委屈公子先与我拜个堂,走个过场,其余之事日后再论。”说着便将手中的红衣往齐源身上套。

        “姑娘,请自重!”齐源死命扯开喜服,不让常酒酒套上去。

        常酒酒软了语气:“公子实在对不住,拜堂不穿红衣不大好看。”

        “虽是常家有恩于我,也不见得我便要娶了你,纵然你我成亲,你也得不到我的心,又是何苦!”齐源眼里燃起火苗。

        “对不住了。”常酒酒情急之下伸手咯吱起齐源,齐源一时不料,她竟来这一手,被挠个正着,袖子套进了胳膊,又想笑又愈发气恼。

        两人撕扯很久,齐源忍无可忍:“姑娘若是再不停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常酒酒继续全力为他穿着嫁衣。

        齐源的眼里终是燃起熊熊大火,使了全力,猛地一推,常酒酒霎时跌到在地,齐源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院外的喧闹声是越来越大,太阳越来越高,时间所剩无几,常酒酒一急,这一急却电光花火间想了个道理,他被下了软骨散,没见他乏力,但是他的行动还是有些吃力,许是因软骨散不够量。

        旁的软骨散应该是还有些,思及此,常酒酒一个跃起,翻出包软骨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齐源的嘴里一塞。

        发丝下一双眼睛死瞪着常酒酒,然而眼里的精光却是越来越黯,终是“咚”地一声,瘫在了床上。

        常酒酒呼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的给他穿上喜服了。

        但是,常酒酒发现,事情却变得愈加复杂,套上喜服的齐源软成年糕了,别说反抗能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这难不成拖着去成亲,真真是弄巧成拙。

        院外议论不时传来,大家伙催促着新娘新郎到场,常酒酒随着声音向窗外望去,一个小推车映入眼帘,昨日阿爹做完农活,随手放在院里。

        常酒酒眼睛一亮,回头看向齐源,绽出小酒窝:“你不愿娶我,那换我来娶你吧。”

        “新郎新娘到——”随着礼赞者一嗓子高亢而嘹亮的声音,满堂的乡亲,都扯了脖子的望着门口,等着新郎拿着红球绸带引着新娘出现。

        然而等了良久不见新郎新娘出现,一堂乡亲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常三娘悄悄捅了捅常三爹,压低声音:“这么久,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常三爹亦是小声回了常三娘句:“不会的,软骨散的药劲大着呢!”

        常三娘只得压下心头的不安,点点头。

        “哎,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家又齐齐望向门口。

        常酒酒身着一袭大红男子锦衣,头发绾于纱帽中,胸前绣球绸带将将围住臃肿的身材,推着做农活时的小推车,一脸羞意,进入喜堂。

        小推车上盘坐着新郎,凤冠红帕遮面,一身霞帔艳似桃花。

        满屋子的来客默了,堂里顿时安静如夜,大家惊讶不已,眼神随着一人一车移动。

        终于有人率先发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下打开了乡亲满腔疑问的话匣子,满室哗然。

        “女子穿新郎服,男子穿新娘服,成亲岂非儿戏!成何体统!”

        “常家这是搞的哪一出戏?”

        “这新郎是谁?怎地也跟着如此胡闹!”

        “是常阿爹诳我们吧。”

        “不见新娘披着红盖头,而是抛头露面的,反而把新郎盖住了。”

        “今个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罕见的婚礼,倒是开了眼界。”

        ……

        常酒酒的太阳穴跳了跳,实在忍不下去了,朝着各位乡亲道:“先王曾说巾帼亦如男,当今贤德王后执掌朝政也是励精图治,贤明持重。如此一来,女子本应如男,那又谁规定女子非嫁不可,今日我偏是要娶。”

        听到此话,红帘下,原本闭目不理会周遭的齐源,双目缓缓睁开。

        “那你娶就娶吧,这新郎怎么坐在推车上啊?”乡亲不断质疑,“是啊,这推车我前天还见常三爹推着草呢。”

        “谁家新娘子不坐花轿?”常酒酒说着拽了拽小推车前一朵红绸花,“喏,不就是一坐人轿子,有何要大惊小怪的。”

        话音刚落,乡亲们又嘀咕起来“从古自今从不曾见哪家成亲把花轿抬进屋里啊!”

        “今个不就见过了!”常酒酒反驳,实是不想理会周遭,继续往前推去,短短一段路,倒像是过了刀山火海,终于推着齐源到了常三爹常三娘面前。

        赞礼者回过神来,赶紧唱道:“一拜天地。”

        旁的人不再叽喳,心底或奇或怪都压个实实的,面上还是十足的给了气氛。

        常三爹和常三娘心中也是不解,但毕竟是在高堂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问她。

        常酒酒扯过齐源去拜天地,然而明明先前还软着的齐源,这时却不软了,像个小公鸡似的,头挺得高高的。

        常三爹一看这情景,心一急,伸过手,按着齐源的头死命地往下拜。

        “二拜高堂。”常三爹按着齐源的头又是往下一拜。

        “夫妻对拜。”常三爹再是一按。

        “送入洞房。”常三爹和常酒酒双双舒了口气。

        常酒酒推过载着齐源的小车,从偏门而出。

        只是常酒酒不知,凤冠霞帔下,暗流涌动,齐源一直在运功逼出软骨散的毒素,周身环绕不停散发的气流,使衣摆悄悄舞动。

        红衣下齐源的手悄悄攥成拳头,不枉耗费了三成内力,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

        接着齐源抬手扯掉了红盖头,一个起身,从车上跳下来,只不过这一跳力气也消耗了大半,腿一软跌倒在地。

        “相公!”常酒酒惊呼出声,忙扔了小推车扶起他。

        齐源甩开了常酒酒的手,挣扎着自己起了身。

        这边的常三爹,硬是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对着一屋子人道:“感谢各位乡亲百忙之中来参加小女的婚礼,后院……”

        “相公,当心啊,别撞到……”常三爹话没说完,被常酒酒一声喊叫打断,接着便听见里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是呼咚呼咚砸了这个翻了那个。

        常三爹尴尬的搓了搓手,唤回了一干没回过神的乡亲,“后院为大家准备了酒席,大家可以移步后院吃酒”

        话音未落,后院传来便碗筷砸地,桌椅翻倒的声音,叮叮咚咚一阵响,夹杂着常酒酒尖锐的声音,“相公小心四喜丸子!”

        常三爹又搓了搓手,转而说道:“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参加小女婚礼,一定急着回去,常家这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若无他事,大家就请回罢。”

        常三爹和常三娘打发走一干宾客后,就冲去了后院,当他们赶到时,只见一地狼藉,桌椅东倒西歪,碗碟连着饭菜砸在地上,齐源仰天躺在一边一动不动,是又昏了过去。

        常三娘张了张口,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丫头,这怎么回事?”常三爹先开了口。

        常酒酒擦去额头沁出的薄汗,道:“又给他塞了包软骨散,现下睡了。”

        “那喜堂的事又如何解释?”常三娘接着问道。

        “我……”常酒酒一顿,瞧了瞧地上的齐源,头戴发饰,身着女装,好好一个人折腾至此,常酒酒叹了一回气,不知待他醒来,该如何解释。

        “不是已经给他下了软骨散,他全身没力,连个老人都打不过,只要将他领到喜堂,随便拜拜天地就过去了,怎么惹出这么多事呢?”常三爹疑问道。

        常酒酒叉了腰:“还不是您先惹得这事?”

        常三爹一时语塞。

        常三娘拍了拍常三爹:“地上凉,先把源子抬屋里睡吧。”

        一天之间,常酒酒与世不同的婚礼在谷头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经年之后,参加过那场婚宴的人仍会对他们的儿孙叹一句:“啧啧啧,那场面甚是惊异,甚是惊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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