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齐源死而复生的消息，如一颗烟花弹炸响谷头村。

        常三娘无甚惊奇，只道孩子无事便好，倒是常三爹将齐源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圈，才确定齐源是真的活生生站在了眼前。

        “丫头，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常三爹质问起来。

        “嗯？阿爹，您这话可没道理，是他从棺材里爬出来，又不是我从棺材里爬出来，问我作甚！”常酒酒嗔睨了眼常三爹。

        “如今想来着实大不对劲，那日，你说齐源突然吐血，吐了一院子，给吐死了，怎么灵堂里放了几天，又活了？且下葬那天，你死活不让人动齐源的棺材，你是不是晓得他会活过来？还是说这根本是你们编出来的！”常三爹目光如炬，直将常酒酒盯得发毛。

        一旁齐源抚了抚额头，吐死的？

        常酒酒冷汗涔涔，阿爹向来榆木脑袋，何时变聪明了，她咳了一下嗓子，故作义正言辞而道：“事情是这样的”

        齐源轻勾唇角，饶有兴趣地瞧着常酒酒，却看她如何编下去。

        “齐源是格飞神转世！”

        齐源猛地咳了起来。

        “前些天，格飞神托梦给我，说齐源乃是他一世转生，那日吐血是水土不服，一时反应得大了些，不碍事，几日后便会醒来。央我不要将他埋到土里。”常酒酒的脚在地上画着圈圈，胡说着自己都信不过的谎言。

        常三爹点了点头，然后吼了句：“你当我是孩童！想骗鬼呢！”

        常酒酒颤巍巍道：“骗人，骗人是小狗。”

        “哦？听闻格飞神可是有求必应的，那我就要问问‘格飞神’了，家里有个竹筐找不见了，你可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常三爹转而向齐源问道。

        齐源一愣，这他哪里晓得，却见常酒酒在后面不停比划着，摆着口型，齐源试探地吐出两个字：“河，沟。”

        常三爹半信半疑，当下就去了河沟，没想到回来后，看齐源的眼神都变得敬重了起来，据说是在河沟下游果真见到了破烂的竹篮被冲在岸上。

        常酒酒长呼一口气，总算骗过阿爹了。

        “那竹篮是你扔到河沟里的吧。”齐源一语道破。

        常酒酒一声傻笑。

        原以为风波会就此过去，却不曾想，齐源是格飞神一事在整个村子里却传得是沸沸扬扬。

        张大婶头个上门拜访，又是送鸡蛋，又是送苹果，大神大仙唤个不停，苦苦哀求齐源给算算她家的狗丢哪了，齐源解释几番，村里所传皆是谣言，自己不是什么格飞神转世，更是不晓得她家的狗在哪，鸡蛋苹果推来推去。

        张大婶哪里推得过齐源，于是插起了腰，学起了常三爹语气，惟肖惟妙模仿了一句：“丢了东西不打紧，我那格飞神转世的女婿手一掐，什么犄角旮旯都能给你找出来！”

        常酒酒无奈，想了想张大婶家的那条狗素来爱往山上跑，于是两手一搭，冲齐源比划了个山的形状，想着先将张大婶打发去山里找找看，再与阿爹说道说道，家有一神不得外传。

        齐源意会，点了点头，对张大婶道：“在屋顶上！”

        常酒酒惊呆了，怎么想这狗都不会跑到屋顶上吧。

        张大婶谢过齐源，挠着头，不解地出了门。

        可不巧的是，怎么想都不会跑到屋顶上的狗，还真的就跑上了屋顶。

        这下齐源是彻底出了名，格飞神转世一事已铁板钉钉地钉在村里每个人的心上，来常家的人简直要踏破门槛了。

        “这天再不下雨，地里的苗苗都要干死了。”

        齐源：“天旱时久，必有甘霖。”

        “如何能让金任心仪于我？”

        齐源：“心诚则灵。”

        “今日特来拜拜，以求一夜暴富！”

        齐源：“勤以致家。”

        一段时日间，天天有人来齐源耳边念叨，求天求地，齐源拗不过，便回上一两句，不知怎地，齐源的名声竟越传越神，从寻物一流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齐源甚是无奈。

        这天，王大叔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拽住齐源就喊道：“出大事了！格飞神快随我去看看吧！”

        齐源一头雾水：“出了什么事？”

        “没时间了，大家都等着呢！”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齐源出了门，朝村东头去了。

        到了王大叔家才知道所谓大事，乃前日大叔家的孩子在河边玩耍时，一个脚滑，一头扎进河里了，浑身湿漉漉，跌跌撞撞地哭着回家。毕竟是着了凉，回了家便发了烧，如今也没见好起来。

        孩子的脸红红彤彤，大抵是烧迷糊了，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齐源伸手一摸孩子的额头，滚烫滚烫，齐源眉头轻皱，“这？快去请郎中，开些退烧药，我又岂会看病治人。”

        “大神，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这孩子是被河里的邪魅上了身，还请大神赶走这孩子身上的孽障！“王大叔急道。屋里站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也纷纷附和着。

        “嗯？”齐源一时愣住了，这是请他跳大神？“不，大家误会了，我不会得驱邪除怪，我看他只不过是感了风寒，吃些药便好了罢。”

        王大叔咣当一声跪在地上，低了头便要往地上磕去，齐源一惊，赶紧扶住王大叔下拜的身子，王大叔声泪俱下：“大神您发发善心，救救这孩子吧。”

        齐源扶起王大叔的身子，向屋里人一抱拳真诚道：“各位乡亲误会了，我只是一介凡人，至于格飞神转世只是误传，我不会算卦，亦不会驱邪除怪，眼下请郎中将孩子治好才是当务之急。”

        大家见他如此说法，不免有些失望，心里泛起了嘀咕，最后嘀咕出声。

        “你不是格飞神！？那你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啊？”

        “莫不是常家又在唬人。”

        “在下自始至终从未承认过自己是格飞神。”齐源解释道。

        正当齐源夹在一群人中间百口莫辩之时，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几个人簇拥着一人而进，齐源定睛一看，中间簇拥那人白发苍苍，胡子一把，正是黄大仙。

        王大叔一见黄大仙，就弃了齐源，到黄大仙面前道：“求大仙为小儿驱邪。”

        黄大仙朝床榻一看，便见齐源束手无策立于人群，两个不由分说被拉了来的人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惺惺惜惺惺。

        黄大仙自然也不会跳大神，但黄大仙并未直接拂了这差事，而是从怀中掏出个纸包，往王大叔面前一举。

        王大叔一愣，直到不知谁撞了他一手肘，才哈着腰伸了双手接过小纸包，瞧得里面是粉末状的物什，抬头不明所以将黄大仙望着。

        黄大仙一抚胡子，微笑而道：“送水服下。”

        一屋子人忙谢过黄大仙，对黄大仙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而看齐源的目光则变了味。

        乡间小路，阡陌纵横连着片片田野，秋风带着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齐源和黄大仙踏着落叶并列而行。

        黄大仙得意洋洋朝齐源道：“看你小子这下还怎么与我抢生意。”

        闻言，齐源谦恭回道：“自是不敢与大仙抢生意。”

        黄大仙仰天大笑，“这些天我村头着实冷清，却是都去了你那儿，瞧你倒像是有些神通。”

        “哪里神通，不过误打误撞，比不得大仙料事如神。只是不知那粉是？”

        黄大仙感慨道：“不过是芦根制的退烧粉罢了。”

        齐源茅塞顿开：“原来如此，大仙果然棋高一招。”

        黄大仙抚着胡子，内心无比受用。

        风徐徐而吹，白云飘过三四朵，乡间岔路处。

        “你该回去了。”黄大仙突然道。

        齐源一怔，默了片刻，笑道：“是了，忽然被王大叔拉出来还未告诉酒酒，这便回去了。”

        “回你该回的地方。”黄大仙一字一字缓缓而道。

        齐源身形一滞，转而对黄大仙一笑，虽是嘴角带笑，但眼里却凝着寒意，肃杀之气惊起路边数只麻雀，“大仙才是该回到该回的地方，莫是不知许多人在等着您。”

        黄大仙眉心微皱。

        齐源转身向其中一条岔路走去，“大仙，就此别过。”

        “酒酒是个好姑娘，莫要伤了她的心。”黄大仙朝齐源的背影喊道。

        齐源回眸望过黄大仙：“自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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