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黄泉奈何

一阵风啸般的鬼哭声传进余千晨的耳朵，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那哭声又已经完全消失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相对还直顺的黄沙路，道路两旁稀稀落落亮着几盏幽黄色的油灯，又走了一段，到了灯盏的尽头，出现了一座高高的门顶台，台顶上刻着三个金黑色大字：鬼门关。

        鬼门关是进入地府的必经关卡，相传人死后，会由地府鬼司黑白无常勾去魂魄，带进鬼门关送至阎罗殿审判；书中谚云：“鬼门关，十人去，九人还。”

        余千晨抬头观望，原来这就是鬼门关，跟说书的描述的出入还不是太大。

        良穆停下脚步道：“等等。”

        “怎么了”余千晨缩回眼神低头看他。

        此时，良穆的脸色已经换上了冷漠，道：“这关卡有鬼司把守。”

        讲着，便往余千晨身上使了两道法术，然后又摊出手掌将一粒黑色药丸喂入他口中，才道：“吃下去，能暂时遮掩住你身体散发出的生气。”

        余千晨咕噜一下吞下了药丸，没敢嚼开，但入口那一瞬间还是带着丝丝微甜的，吃完后，他道：“好了，吃了。”

        闻言，良穆伸出手掌递到他跟前，道：“他们现在看不见你，抓紧我，别走丢了。”

        “好。”余千晨爽快的答应，伸手握住了良穆的手，肌肤相触，温凉如玉，竟感一丝舒适。

        就这样，两人手牵手走到门前，方要踏进门内，只见上方惊现一道红光，空中凭空显露出一张獠牙鬼脸，他道：“何人过关？”

        余千晨惊得躲到良穆身后，前方冷冷道：“东城府王，良穆。”

        上方的脸在听完名讳之后，先是一阵惊讶，随即才道：“东府王，何须从这鬼门关而过，染了晦气。”

        良穆不答，只是握剑站在原地，那张鬼脸犹豫了一下道：“殿下，请进。”

        脸与光一起消失，鬼门关里一片昏暗，二人不作停留，疾步走进门中。

        踏过鬼门关，前方便是一条长不见头的宽阔大路，远远看去此路犹如一条血红的地毯，路的两旁开满了火红色的花朵，这花只见花开不见绿叶，艳丽无比。

        余千晨认得出，这便是彼岸花，又称曼殊沙华，阳界书中所写详细，其如血似火，只开在幽冥之狱，那这长不见尾的道路必然就是黄泉路了。

        两人一言不发，并肩而行，走了许久，前方还是一片迷茫，根本见不着尽头，四周除了火红的彼岸花以外，再找不出其他风景与色彩，雾气弥漫，就连天空上方也是昏暗一片。

        据说，黄泉路要走很久很久，但具体是多久又不得而知，余千晨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向前走，越往深处就感觉越阴冷。

        他看向良穆，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似是有什么心事，但现在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也不敢发声去询问，思考了一下，他用力捏了捏握着他的手指。

        或许是突然的拿捏太过有劲儿，良穆竟一瞬间偏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余千晨噘嘴，眼睛扫视了一下前方示意自己的想法。

        “嗯……”良穆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表示不要说话。

        得到回应，余千晨只得低头继续行走，虽然之前一直对这里充满了好奇，但是现在看的久了，也感到了无趣。

        不知走了多长的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吧！余千晨耳边开始传来各种各样的哀嚎、惨叫，那声音如雷贯耳，凄惨至极；叫声夹杂着哭声，还有风声，一阵一阵从前方飘到后方。

        这条路终是到达了尽头。

        不远处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青石，石身上的字鲜如红血，最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早登彼岸。

        三生石，记载着世间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

        千万年来它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该了的债，该还的情，到此一笔勾销。

        两人继续向前，惨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余千晨感觉被握的手也越来越紧，紧的有点发胀；这是怎么了，他看向身旁的人，心想着他莫不是害怕了，可转念又觉得不是，良穆本就来自阴界，又身为府王，怎么会畏惧这区区的鬼叫声。

        他好奇的盯上良穆的脸，只见此刻的他表情冷漠的吓人，脚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身体摆动的弧度开始减小，目不转睛的盯着前处，喉结上下抽动，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似是在隐忍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又行了一小段，前面侧方出现一座高台，高台旁边有三座层次高低不同的拱桥，到了这里，那原本的哀叫声已经到了最大，似千人齐鸣，又嘈又杂，吵得让人耳膜发疼。

        走到桥前，余千晨终于已经忍不住了，松开手，捂上耳朵，上去想要一看究竟。

        他走到桥边，向下望去，下面波涛汹涌，是一条宽大的河流，血黄色的水不停的拍打着桥底，仿佛一个不经意间就要翻过桥身。

        而那刺耳的惨叫声就是从这河底传来的，余千晨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能激发出如此大的怨气，他向下探了探，目光刚刚落下，还没瞟到水面，便被一股阴冷的气流逼退回好几个踉跄。

        余千晨差点没站稳，幸得一个结实的身体扶住了他，身后传来良穆的声音，他道：“这是忘川河。”

        忘川河又名三途河，横在黄泉与地府之间，河中尽是几万年以来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以及罪孽深重的恶魔；里面虫蛇满布，腥风扑面，若不小心掉下去，一瞬间便会被啃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历来途径忘川河前去投胎的人中掉落下去的数不胜数，所以此河也就成为了阴界怨气最深重、最血腥的河流。

        余千晨望着咆哮的河面，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问道：“那我们过去吗？”

        良穆将他拉到身后，冷道：“要，你先等我一会儿。”

        “等？”余千晨诧异的看着他，只见他松开抓着他的手掌，握剑慢慢向高度最低，离河最近的那座桥上走去。

        他也想跟上去，踏脚刚走了两步，便听前方传来声音。

        他道：“别过来，待着。”

        良穆一步一步走上桥身，涛浪拍起，有一些已经没过了脚背，可是他却没停，一直向前走到了桥中心，这时河内的叫声似乎小了很多，慢慢的不再那么吵了。

        余千晨松开捂着耳朵的手，看向良穆，似乎是因为他的原因，他静静的站在桥中，潮风掀起他的衣襟与秀发，侧脸看上去美的无可挑剔；可再细细一瞧，他的背影孤寂而又凄凉。

        良穆在那站了许久，也看了河面许久，余千晨有些着急，自己多上前一步，都会被逼着退回来，可他却能一个人站那么长时间。

        “难道，这河里有他的亲人或者爱人吗？”余千晨思考着，脑子里冒出很多念头，也忍不住想要上桥去看看。

        当然，他并不敢像良穆一样去走最低的石桥，转身便上了最高的那座，行到高处，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余千晨壮着胆子向河里看去，可目光落下那一刹那，他几乎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河流底部并不是什么养眼的东西；那就仿佛是一个承载尸骸的载体，横七竖八堆着数不尽的白骨与尸体，密密麻麻蠕动着许多的黑色虫子，以及缠绕成团的条状物，它们穿梭在其中仿佛是在觅食，波浪打过，犹如一锅热气腾腾的大杂烩。

        余千晨看的哇哇作呕，急忙收回视线。

        转头再去瞧良穆，他还站在原处，由高而低的望去，刚好正面看见他完整的背影，背影宽大、宏伟；竟有那么一种熟悉的感觉，余千晨感觉这个场景他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但使劲一想又记不起来了。

        望着黄蒙蒙的河面，他的头有些恍惚；“良穆，你也是来杀我的？”一瞬间一个画面划过脑海，余千晨仿佛看见了自己。

        “怎么回事？”那个画面一晃而逝，停留不过一秒，但却明显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受。

        难道是幻觉吗，余千晨开始回想，那画面里好像也是在这忘川河上，他看见了良穆，甚至还有另一个酷似自己的人。

        他越努力的回想，脑袋和胸口就开始发闷，然后慢慢开始一丝一丝的抽痛起来。

        见了鬼了，余千晨捂头跪倒在地上，那痛居然怎么也消散不去。

        “良穆……”

        听见响动，低桥的人，面色一变，纵身一跃，闪身到了高桥之上，看见伏在桥中痛苦挣扎的人，他慌忙去扶，急切唤道：“千晨……”

        余千晨颤抖着低喊：“疼，疼，我头疼。”

        良穆眼中露出一丝心疼，将他扶上肩头，屈指施入灵力，道：“坚持一下，快好了。”

        过了大概几分钟，果真，太神奇了，头忽然就不疼了，心口也舒坦了，余千晨挣扎着坐起来，抬头睁开眼，恰巧对上良穆的担忧的目光。

        觉得有些尴尬，道：“对不起啊！我不该自己上来的……”

        “无妨。”良穆将他扶起，打断他道：“怪我。”

        “啊？怪你？”

        “好了，过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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