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忠犬池悲风的一生(双重生) > 第2章 死人了

第2章 死人了


比武时烛龙阁派的正是孟垂青,唐门中人,看着年纪小,又很俏皮。切磋时以傀儡术三招下了对手的剑,实力不容小觑。

        名门世家,多在意输赢。这次长剑门做东,派出的皆是入门一年的新弟子,给足了诸位面子。明日的自由切磋,不论宗系,不限资历,看的才是真本事。

        孟钊显然清楚自己妹妹的实力,没把这次获胜放在心上,只说:“长剑门这样安排倒有意思,大师兄洪歆霁人在,不上场。大师姐江浸月人不在,上不了场。”

        池悲风:“此二人若是参与,你我都别想坐着,演武场上所有新人加起来,对他们师兄妹而言不过热热身。”

        孟垂青下场后和唐门的师兄师姐打过招呼,此刻已经回到了孟钊身边,正百无聊赖地拿着扇子摆弄。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她素日里听说过长剑门大师兄大师姐的名号,却不知这两个人如果对上,究竟谁更胜一筹。

        “那洪歆霁和江浸月,哪个更厉害呢?”

        “算上掌门在内,长剑门一共三位师尊。大师兄洪歆霁是洪师尊的儿子,由掌门亲自教导,江浸月则由燕师尊从小教习。”

        “论师承,掌门杨将归是上一任武林盟主,威震江湖,而燕淮只是最年轻的师尊,名气不过尔尔。论战绩,长剑门弟子说江浸月和洪歆霁切磋时胜负四六开。这么看,应该是洪歆霁更强。”

        池悲风看着坐在杨掌门身旁的白衣男子,摇摇头:“那是前几年的事了,江浸月十六岁就下山历练,后来还是她胜过洪歆霁。”

        沈幼菱本来在观战,闻言突然扭过头,怪异地望了池悲风一眼。

        烛龙阁内部氛围十分融洽,只见孟钊笑道:“这日后之事,阁主还能料到不成?不若我们打赌,就赌三年后洪歆霁更强,还是江浸月更强。”

        “洪新霁将来要继任掌门之位,多年栽培,已见稳妥。”池悲风转过头,显然是注意到她的动作,“我押江浸月,大祭司呢?”

        池悲风眉骨高,眼窝处投下深深的阴影,左半张脸都隐于阴影中,本就不苟言笑,更辨不出喜怒。

        罗刹门建成的第二年,江浸月曾于湘水分舵与洪歆霁切磋,三战三胜,池悲风的判断究竟是因为他有远见,还是……

        “我同意池阁主,只是此时人太少,赚不到什么,日后若有机会,再与阁主押宝。”

        往事如开闸洪水倾泻而来,沈幼菱想起什么,无心观战,目光在在座众人身上逡巡,最终停在扬善道长老易不休身上。

        因为他快死了。

        今夜亥时三刻,死于长剑门玄武苑东客房。

        掌门于正殿大宴宾客,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临近结束之际,兰卿珞被杨掌门叫住,留了下来,似有私事要讲。

        出门时天上开始飘雪花,沈幼菱踩着路上黑白的小圆石子,顺着往前走。不知不觉离正殿越来越远,三里外恰有一六角亭,亭中无人,沈幼菱索性走过去,披着斗篷看雪。

        长剑门颇有佛缘,掌门杨将归亦皈依佛门,因此此处名曰鉴心亭。柱上雕岁寒三友,乍看低调,细处却可见其心意工巧。檐下坠着小铃铛,有祈福之意,风一过,四处叮叮当当响。

        叮当——

        叮当——

        像入了梦一样。

        十三年前纷纷扬扬的大雪又下在了她眼前,暖烘烘的炉火,冬日的庭院,几声微弱的犬吠传到耳畔。

        西陲小镇,名为边苍,全镇无有灾民,街角无有乞丐,算不得最穷。比不上都城湘水,算不得最富。西边疆域太平,算不得最危险。与魔教仅一河之隔,也算不得最安全。

        她出自楼兰迎仙教,奉教主兰越兮之令,先行一步到中原探路。四年里途经湘水、妙玄、长华、永章、川蜀,凡有武林门派的地方都去了一趟,兜兜转转,最后才来到边苍。

        天降大雪,狂风呼啸,窗户透着寒气,烧着炉火也觉得冷。她合上满是标记的地图,披了件厚重的斗篷,到柴房取几块木炭。

        庭院的地面积了一层白雪,冬日的边苍,是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会被吞没的生气全无。边苍的红是被一瓢水不由分说泼上去,经年累月生了锈的红,边苍的青是沉在库房角落,落了灰又发霉的青。只有灰白,吞噬一切蓬勃的灰白,永恒的辽旷与沉寂。

        沈幼菱在云灰色的天际下抬起头,耳畔突然传来几声犬吠。说也奇怪,听见的是小犬呜咽之声,推开门却先见到了蜷缩的少年。

        一只棕黑色的小毛团儿从台阶与墙壁的夹角拱出来,呜呜咽咽的,毛又乱又炸,都分不清眼睛在哪。幼犬仗着体型小,尚且能寻一背风之处,少年却不然。这条长街没有一处是他的遮蔽,直面风霜雨雪,听见院门的嘎吱声也没动静,像入了定的活佛。

        天寒地冻,户户院门紧闭,她这处房屋无甚特别,不知怎的,这一人一犬双双歇在她家门前。

        “这么冷的天,待在外面要冻死的。”

        沈幼菱弯腰将幼犬捞起,衣袖一拂拢在怀里。少年闻言抬头向她望过来,眼睫上都结了冰晶,哆哆嗦嗦的只怕要在寒风里送了命。

        若说幼犬尚且是只活物,少年则像一只满目绝望的死狗,他们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少年低下头,抱膝取暖,唯恐温度从指缝间溜走。沈幼菱抱着的小犬不再瞧他,关上院门,抬脚往街尾的方向去了。

        风烈如刃,干燥的空气灌入鼻腔,竟有瞬间的窒息之感。沈幼菱低着头,脚步未停。她住的地方僻静,也偏远,平日买菜做饭都要走上两条街。偏有偏的好,像当街斗殴、泼妇骂架、卖菜缺斤少两引发的口角,这些频繁但乌烟瘴气的事情与她家绝缘。

        商铺林立,关门者众,好在卖饼的铺子还在营业。老板耷拉着眼皮,双目混沌,将最后七个猪肉馅饼装在纸袋里递给沈幼菱,巴不得她快走。小犬闻见香味儿,湿漉漉的鼻子动了动,却没有拱纸袋,安安分分的。

        到回来时,少年还在原地待着,快成了一座雪做的雕像。沈幼菱俯身掸掸他头顶的雪:“还活着呢。”

        炉里添了新炭,火苗劈啪作响,沈幼菱问他叫什么名字。

        “池悲风。”

        他冻得反应慢了些,木愣愣的,先从怀里拿出两截断剑,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沈幼菱在给幼犬掰馅饼,听到动静瞥了一眼桌面:“习武之人?”

        池悲风在椅子上,先点点头,又摇摇头。直到三杯热水下肚,才缓过神来。沈幼菱看他像一块悠悠醒转的木桩,在不大的屋子里慢慢回春,年轮也找到延伸的方向。

        “我想做大侠。”

        想做大侠的人多了去了,但凡习武的,都想做大侠,“那你是出来历练的?”

        池悲风点点头:“上个月买了剑,出来闯闯,刚走出十里,钱就被偷了。”

        世间奇遇诸多,轶事不少,遗憾的是好运气没有落到池悲风的头上。他闯荡江湖的开局和菜市门口缺字漏页的武学秘籍一样不靠谱:钱没了,剑折了,马死了,同行的小兄弟半路跑了。攒钱买的心法秘籍被撕碎,抛上天,像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抬头一看,空中飘着的满眼都是他名扬江湖的大侠梦。

        荒诞的经历如同手里的肉饼被一口一口吃下去,到了夜里才有反刍的可能,池悲风沉默良久,不发一言。

        那时候沈幼菱没想到他会留下来,少年心怀鸿鹄志,眉宇间有坚毅之色,日后成就个将军或者武林盟主皆有可能,怎么也不像会停下脚步的人。可池悲风咽下嘴里的馅饼,看着吃饱了往她怀里蹭的小犬迟疑了片刻,声音微弱地试探:

        “我能不能……一起留下?”

        沈幼菱抬眼看过去,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片刻后才回答:“不是每天都有肉饼吃。”

        她身负教主令到中原游历已久,路上没少救人于落魄之际,门口捡来的两条命吃不穷也打不过她,在她眼中区别不大。

        池悲风以为她将自己当做好吃懒做之辈,连忙解释:“我能干活儿,还能做饭。”

        “不会蹭吃蹭喝的。”

        翌日清晨沈幼菱醒过来,听见院里有声音,披上外衣出去一看,池悲风穿戴整齐正举着斧子在院里劈柴。他果真包揽了所有杂事,言出必践,连饭都按时做好,只是寡言少语,除了“饭好了”“还热着”“外面冷”,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青涩拘谨,多看他几眼,他便红了耳根。

        照顾得太妥帖,反倒是她不好意思起来。

        “按月给银两,我雇下你吧。”

        池悲风就这样名正言顺的住了下来。他看着还很年少,眼睛像一指宽的刀刃,锋利又明亮。假以时日若能长成,必是一把利器。

        大抵是大侠之梦牵扰心绪,池悲风得空拿着树枝也要笔画两下,沈幼菱见了,问他对中原武林了解多少。

        “燕将别十九岁屠三大剑门,已经是剑术的巅峰。你离十九岁有多远,离他登峰造极的剑术,又有多远?”

        “剑不是唯一的兵器。”

        “习剑难以出头,不若转而学刀,今后在武林或许还有一席之地。”

        收集了几年的消息派上用场,沈幼菱随意提点两句,隔日一开门,就见池悲风跪在地上叫自己师父。

        她身份特殊,无法轻易收徒,性情使然,不想负担长久的责任,自然没有答应。于是池悲风每个清晨都跪在她门前,神情肃穆如身处伽蓝寺拜佛,一眉一眼都都写着虔敬。

        寒冬腊月,砭人肌骨,院里种的几棵树都结了冰挂,他在门口堵着,左右碍眼。

        “师父太老,叫姐姐吧。”

        往后的日子,他们以姐弟之名相称,以师徒礼节相待,想起来,心头便刺一下。

        其实那些都过去了,只是变故冲击回忆错乱,朦胧中眼前总有少年的面貌,姐姐,姐姐,一声声叫得恳切。

        “北疆的风硬,大祭司睡在这里,要着凉。”

        沈幼菱头靠在廊柱上,睁开眼,见池悲风高大的身影披着大氅站在面前。年少稚气早已褪尽,一张脸越发有侵略之感,锋利有如上古长刀劈开混沌,夺目好似九□□阳冲破雾霭。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单看那时,一字一句立誓般的郑重,如何会背叛?

        “死人了,死人了——”

        “扬善道的易长老他、他断气了——”

        玄武苑人声嘈杂,长剑门弟子汇聚如流,直奔扬善道所在的客房。

        沈幼菱神色凛然,起身飞掠而去。

        她有事要办,心中焦急,却猝不及防被拉住了手臂。

        “你去哪里?”池悲风拉住沈幼菱,眉心一紧,“出事的是西边的客房玄武苑,东边的三十六陂是长剑门师尊居所,为何直奔三十六陂?”

        ——因为上辈子池悲风就是在三十六陂捉到凶手的。

        “放眼长剑门,此刻玄武苑人最多,若要逃,必定逃至相反方向。”沈幼菱瞥了眼池悲风的手,“我与池阁主无亲无故,还请池阁主自重。”

        池悲风置若罔闻,仍拉着她不许走,“此人在高手云集的长剑门都能得手,定然不是善类,大祭司只身前去,若有个什么闪失,兰教主必要忧心不已。况且若拦不住将人放走,大祭司岂不自责懊恼?”

        自责懊恼?

        她本来就是去把人放走的。


  https://fozhidaoxs.cc/book/16290582/6380824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i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i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