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路遇不平难自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信子发现自己变得丢三落四，不知不觉中总是有东西消失不见。

        莫名其妙找不到的课本，才安好就被拆掉的柜门挂锁，丢失在操场上的校服外套。

        虽然只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情，但总是让她不那么顺心。

        偌大的操场显得人格外渺小。冬日贫瘠的草场和生机勃勃全然不沾边，就好像表层颜色暗淡的星球，在浩瀚宇宙中孤立无援。

        体育课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备受学生的欢迎。尤其是在一刻也不停歇的高三，能省出些时间给学生们活动便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痛觉来自于生理，也总有一些疼痛潜伏在某一瞬间。平常的日子里头似有似无，可当相似的场景再现，便一触即发。就好像下意识的反应，和早有预谋的条件反射。

        人群三三两两地走在操场上。尤其是女生，总是以个位数为单位，有组织地聚在一起。好似部落里分散的群组，各有各的纪律。

        可迁徙的大雁也不免有落单，更别提人类了。

        信子跟在人群的后面，就好像掉队的孩子，怎么也跟不上。

        江可辛有的是人讨好，几个小跟班总是忙前忙后的，怎么也甩不掉。她不喜欢这些人，因为这些人没有几个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她，欣赏她。最多是为了自己的处境和发展才不得不来找她。

        她最讨厌别人说谎，尤其讨厌藏在心里的谎言。

        美其名曰，苦衷。

        她主动找到信子，希望能跟对方说上几句话。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相处得舒服自在。老实说，单从外形和条件来看，两个人怎么看也是八竿子打不着。

        但偏偏她们待在一起总是出人意料的和谐，不可思议的默契。

        “喂，裴信子，你有没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江可辛表现出难得一见的惆怅。

        “怎么突然问这个？”信子有点儿诧异，但仍旧接上了话。“或许不是假的，但很多人一定不是真的。”

        “嗯好深奥啊”

        “哲学大师，你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原谅在下学疏才浅，一个字也听不懂。”女孩调侃地看向对方，又恢复平时的没心没肺。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啊？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不好意思。”

        信子隐隐地洞察到了对方的小心思，试探地询问道。

        江可辛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暗淡了许多，“嗯我总觉得，身边的人都特别虚伪，我好讨厌这样。”

        信子闻言笑了。

        “或许是你活得太真实了。这个世界，可能不需要那么诚实。”女孩顿了顿，“但善良总没有错。我知道，你从小环境不错，条件也不一般。未来的生活里，你还是得学会适应。”

        “适应什么啊？”

        “适应这个残酷的社会。适应别人的言行举止，适应一切不那么顺心如意。”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江可辛默不作声，思考着信子所说的话。

        “你应该知道我失恋的事情了吧。”江大小姐不高兴地抿着嘴，瞪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像是一个灵动的洋娃娃。

        “笨蛋，你那不叫失恋。失恋至少是你们在一起过。”女孩儿被逗笑了，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我那叫什么？你倒是说啊！”高傲的少女因为“用词不当”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心里依旧有些不服气。

        “你那叫表白被拒”信子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故意把最后两个字的尾巴拖得长长的。

        “你你你！你竟然敢取笑我！我我跟你绝交一秒钟！”江大小姐表面上怒气冲冲的，实则话里话外都是玩笑的意味。

        女孩子的笑声最是爽朗，银铃般的清澈回响在整个青春的记忆里，永远鲜活明媚。

        夜幕降临。

        信子走着夜路，轻车熟路地绕进了小巷。

        一阵喧闹。

        昏暗的环境使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轮廓。小巷里只有几盏没什么用的照明灯，地上的生物都拖着长长的影子，大到人类，小到蝼蚁。

        仅仅是一个拐角，前一秒还是车水马龙的热闹，后一秒就是令人心生恐惧的寂静。

        墙角瑟缩着一个少女，瞳孔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大到快要吞噬一切。几个学生的脸上明明还挂着稚气，眼底的恶意却让人不住地叹息。老气横秋的世俗，让人遗憾的复杂。

        明明活在最美好的年纪，为什么要耗尽自己的善良？

        或许是生活所迫，可你所谓的痛苦，不是毁掉他人的借口。

        拳打脚踢，恶言相向。

        那些污秽的的词藻比下水沟的污水还要浑浊，还要臭气熏天。那些词汇怎么都不应该用来形容一个花季少女。

        信子默默地站在墙角，目睹了一切。她不能冷血到见死不救，但也不能冲动地冲过去阻止对方。女孩哆嗦着双手，抑制住本能的恐惧，掏出书包里的手机，悄悄地打开了录像功能，好留下证据给警方。

        她甚至不敢盯着手机看，不敢看这一帧一帧残忍的画面。

        渐渐地，小巷里恢复了平静。

        信子深吸一口气，静悄悄地探出了头。蹑手蹑脚地来到另一个少女身边。慌乱之中看清了对方伤痕累累的脸。

        那双眸子渲染着铺天盖地的悲伤，让人不忍直视。只是那对视的一眼，就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虽无声，却更胜有声。

        恐怕世上最令人惋惜的悲剧也不过如此。

        信子好像凝望着没有尽头的深渊。未知的恐惧好像将地心引力发挥到了极致。一瞬间便从天堂坠落谷底，探访着地狱的回音。

        “谢谢你，但是请你不要靠近我，你帮不了我。”女孩哑着嗓子，轻轻地说道，那张可怜的面孔挂着令人心碎的笑。

        “我录了视频，我们去警察局好不好，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真的”此时的信子早已泪流满面，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阐述着哀求。

        她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女孩轻轻地抱住了信子，虚弱地笑了，“你救不了我。”

        “你走吧，忘了我，过你自己该过的人生。”

        信子转过身，背对着女孩。死死地咬着嘴唇，心里的疼痛顺着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崩溃过，所谓坚毅的外表被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悲伤在此刻逆流成河，泪水决堤，仿佛要将信子淹没在这片无名之海。

        真的真的快要被溺死了。

        她一把夺过少女的手机，匆匆加了微信。随即把长达十分钟的视频发送给了对方。

        信子没有回头。她努力抑制住自己已经爆发的情绪，逃也似地回到了看似光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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