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鱼死网破难收场
日子过得久了，竟不知今夕何年。
时间是一个漫长的单位，不是只言片语能阐释明白的。过路人行色匆匆，也不知有多少人能看破这红尘是非。
期末考试的来临有些猝不及防，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走进教室便看见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讨论着最近的花边新闻。那种灼热的注视就像是一把火焰，快要将信子掏空。
若她有意寻找源头，目光便又心虚地看向别处。
让人感到不舒服。
就好像每一个表情都别有用心，早有设计。
这样的作为并没有违背道德，更没有对错之分。明明是搬不上台面的小事，却让完好无损的内心开始分崩离析。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你若说是无心之举，她是绝对不信的。
随波逐流的跟风最是可悲。
考试在一个早晨如期举行，监考老师踩着细长的高跟，伴随着咯噔咯噔的声响。
这个老师看着有些面生，看样子并不是教高三的。牛皮公文袋躺在讲台上，里面装着翘首以盼的试卷。
第一门是语文，信子最擅长的科目。开考前的等待总是那么漫长，明明只有几分钟，却让人紧张地坐立不安。
女孩摆弄着笔袋里的铅笔，漫不经心地排成一排，临时组成了一队井然有序的士兵。
士兵们安静地立在原地，保持着按兵不动。惟有长官发令才能打响第一枪，火力全开地执行任务。
铃声足足响了十几秒，越是盼着它结束越是听不到尽头。
这场从未开始的战争以撤退收场。
空白的试卷被一点点填满，没有任何空缺的余地。女孩无聊地撑着脑袋，嘴里叼着一只笔，不知在想什么。
窗外的雪还在下，铺天盖地的白色渐渐淹没了天花乱坠的多彩，只剩下一片银装素裹。
把所有的嘈杂全部吞噬在漫天纷飞的雪花里。
不知是不是窗一直关着的原因，教室里的风吹草动格外显眼，压抑的闷热让人窒息。
宋书华坐在她的斜前方，右手不断地飞舞着，好似笔下生花。
信子在演算纸上涂涂抹抹。
男孩的样子画在纸上，也刻在心里。
铅笔的草稿一点一点地完善，逐渐勾勒出一幅赏心悦目的佳作。少女的心事最为美好，也暗含着青春的羞涩和期待。
第一场考试很快就迎来了尾声，随着试卷的上交，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信子并不愿意去对答案，一是没什么把握，也确实不愿意凑那些热闹。书包被放置在考场之外，有些口渴的她只好出门喝水。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脸生疼，在走廊久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少女自冰天雪地中，转身进入温暖的梦乡。耳垂竟然红得厉害，双手滚烫发麻，活像只熟透的大虾。
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几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合。或许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把戏，戏里的人却演得无比有趣。
信子也曾试着融入他们，可不同性质的物品怎么可能彻底融合？
哪怕她放低姿态，也只是热脸贴冷屁股，吃力不讨好。
相斥的结果，便是渐行渐远。
但他们也从未站在同一个维度的世界。
她被挤出了那摊活水，独自做一片死水，无人光顾。
孟佳手里拿着一张纸，有意无意地笑着。
伪善的笑容就像一张假皮，把真正的心思藏在面具后边，用所谓的真心加以掩饰，包装成善解人意的天使。
一屋子的人，整天戴着厚重的面具，扮演着别人喜欢的角色。
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喜欢真实的自己。
“这画得谁啊？”女孩子们簇拥着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不知道啊。”顾芹语小声地附和。
“信子，这是我在你桌子边上捡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画得真好看，有空教教我吧。”孟佳亲昵地挽上信子的手臂，一脸天真地询问道。
信子愣在原地，不说话。
教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失真。就好像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悲欢定格在此刻。
屏幕上的女孩不知所措，只是哑口无言地站着，站在这个只有她一人的战场。
周围的一切都开了倍速，只剩这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被滚烫的眼泪烙得生疼。
孟佳把手放在信子眼前使劲地挥了挥，笑得更开心了。
“我这个不是我的，你弄错了。”
话音刚落，女孩就忙着逃跑。
突如其来的绊倒终止了她义无反顾的前进，就像个落魄的逃兵，没有尊严。
无数黑暗的影子将她包围，分不清男女，只是一样的冷漠。就像是胜者居高临下地看着滑稽的笑话，并不会放在心上。
周千千坐在座位上，向她伸出手，佯装好心去扶她。
这样的画面，曾经也有过。
可此刻的她只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天使伸出手是为了救赎。恶魔伸手，只是为了将你推向更黑暗的深渊。
信子像块烂泥摊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脚踝疼得发胀，两只脚丫子拼命用力却不停地打滑，几次试图用手支撑都以失败告终。
“你就别逞强了，我来扶你吧。”
“你喜欢宋书华，我们都是知道的。毕竟你这么优秀，又那么漂亮。”
“我们信子和他，最般配了。是不是呀？”
孟佳拽了拽周千千的袖子，“快别这么说啦，对人家女孩子影响不好。”
“信子那么大度，哪会在意这些。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低笑，所有人都乐此不疲。
这个世界就是有恶魔存在的。这样的人间，就是炼狱的底层。
信子艰难地站起身来，揪住对方的领子，想要把画抢回来。这是她的私事，她的秘密，却被别人当做笑话，好不愧疚地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不想被同化，不想做这些粗暴的动作。
可她不得不把自己包装成浑身是刺的怪兽，这是生存法则，至少在这片弱肉强食的森林里是。
“请你还给我。”女孩最后一次平静地开口，她再给他们机会。
可惜这群人不为所动。
她只好伸手去抢。孩子之间的推搡往往不知轻重，混乱之中，那幅画碎得很彻底。
画上的男孩依旧美好，只是片刻之间摔得四分五裂。
信子心中的光在黯淡。
逐渐阴云密布，下起了倾盆大雨，淹没了仅存的理智。
恨意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说爆发就爆发，没有丝毫犹豫。
女孩狠狠地推了周千千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就是往后拖，丝毫不顾对方脸上的扭曲的疼痛。
但没过多久她就放手了。
以暴制暴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要想活下去，她必须时刻处于受害者的姿态。人们只会同情弱者，并不在意对错。
一记耳光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脸上，一下子天旋地转，耳鸣得厉害。
大雪依旧，却染上了肮脏的颜色。
室内掀起了腥风血雨。
魔鬼玷污了圣洁，邪恶亵渎了天真。
信子被人撞到了课桌椅上，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像个八爪鱼一样，试图抓住周围的支撑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不停地翻滚着。
脑袋好巧不巧地磕在地面上，像个脆弱的鸡蛋撞上了地球，碎得一塌糊涂。
满地狼藉。
刺目的血色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支离破碎的内心无人收拾，只剩下一片唏嘘。
周千千哭得不能自已，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冲进了教室，赶走了一旁看热闹的学生。
恶人先告状罢了。
鼻血潺潺地涌出，时间长了有些黏稠，血腥的气息令人反胃。
信子被人翻了过来，她知道，她的意识还很清醒，只是有些灵魂出窍。宋书华把她抱了起来，江可辛赶忙去拿餐巾纸给她擦拭。看着他们慌忙的样子，她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世界又一次安静了。
拼了个鱼死网破的下场，又有些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证明了善良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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