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虽然勉强还能移动，但阿龙的伤势并不轻，有些伤口还泛出黑紫的颜色，是中了那个叫豹藏的蓝圈章鱼人鱼身体上携带的毒素，阿龙粗暴地给自己紧急处理了一番。

        他们清楚拖得越久，情况越不利，所以两人不再耽搁，急忙向鱼人街赶去。

        路上倒是格外顺利，鲨帮的人没有再追来，只是回到鱼人街，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孤儿院空荡荡，各种意义上的空荡荡，既没有物资也没有工作人员，甚至王国军和孩子们都消失了。

        把阿龙带到孤儿院的临时医务处后，露娜在院长办公室找到了被捆在椅子上，鼻青脸肿的左大臣。

        左大臣焦急绝望的表情在看到露娜的时候亮了一瞬，惊喜又困惑地呼喊：“小露娜？”

        露娜连忙上前解开了绳索，追问下得知，孤儿院被人类海贼袭击了。

        先是运输部队被不明人士袭击，甚平紧急带走一半国王军前去支援处理，后又发现露娜和夏莉失踪，左大臣惊慌之下发动剩下的士兵到处寻找。

        这时守备空虚的孤儿院“巧合”地被人类海贼团袭击了，和外界的通讯也被同步切断，留守的人们几乎无法抵抗，只好四散而逃。孤儿院损失惨重，不但物资被劫掠，甚至连许多工作人员和孩子都被绑走了。

        露娜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计划好的。

        不管是太过恰好的时机，被切断的通讯还是左大臣一个人被绑在这里，都说明这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阴谋。

        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鲨帮，他们不但雇佣了豹藏和范德·戴肯，可能还串联了人类海贼。

        乙姬王妃频繁地活动和国王军的驻扎让他们察觉到，建立孤儿院只是一个开始，龙宫城真正的目的是想重新接管鱼人街，而孤儿院只是龙宫城最先伸进鱼人街的触手。

        在泰格这个鱼人街的无冕之王的影响下，这并非不能办到的事情，甚至泰格的存在还会大大减少鱼人街居民的抵抗心理，加速这一过程。一旦龙宫城恢复对鱼人街的掌控，首先要受到清算的就是在暗中维持着鱼人街旧秩序的□□们。

        所以他们才无法忍耐，主动出手了吗？

        但他们的反应也未免太快太冒险，乙姬王妃一直约束着己方人员的行动，不想在没有得到信任之前就先和鱼人街的势力发生流血冲突，而他们竟然果断到在只看到一点苗头的时候就直接下手。

        “他们不可能瞬间掌握所有的电话虫，可能是用了什么屏蔽措施，离开这个范围应该可以通讯！”左大臣不顾狼狈，快速地在废墟里翻找，终于在空隙里找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电话虫，“这里发生的事一定要赶快告诉国王和王妃！”

        虽然左大臣有着年长者和管理者的双重权威，但露娜并不害怕他，她甚至有些生气地直接开口，“您才是院长吧？难道要汇报完得到命令再去追吗？”

        话一说完，露娜反而有些后悔，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寻找额外的电话虫，她也要告诉泰格，不让泰格因为情报的时间差被鲸帮欺骗，还有夏莉……夏莉……

        她眼前又涌上了些朦胧水雾，被她仰头快速眨了回去。

        左大臣的手掌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他的手并不厚实有力，反而像他的人一样圆润软绵，上面有着常年从事文书工作和武力锻炼留下的薄茧，夹杂着翻捡废墟留下的细碎伤口，但它很稳也很温暖。

        左大臣吐出口气，没计较露娜的失态，反而对她撑出了微笑，“露娜，我向你保证，大家都会没事的。”

        “可是……”露娜没能说下去，只是咬紧下唇，头垂得更低了。

        他不得不对这条聪明敏锐的小人鱼多解释了几句：“那些海贼太贪心了，抓住的鱼人很多，目标也变大了，转移速度反而会慢下来，为了寻找你和夏莉，半数的国王军以孤儿院为中心点向各个出口分散排查，绝对会有小队撞上这伙海贼，可别小看国王军的大哥哥们啊？”

        在她沉默着点头后，左大臣反而又停下来思索了几秒，自言自语道：“……还是先联系甚平吧，从他那头也可以紧急中断补给线，让他带领剩余士兵跟着回防追捕……”

        露娜看着左大臣来不及道别就急速扑向远方的身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给自己打气，随后用双手撑出喇叭的形状，冲左大臣大声喊到：“我会联系泰格的，也会和阿龙去……”

        一只电话虫突然被人精确地抛到了露娜的头顶，露娜被投掷的力道带得微微前倾，差点趴下，剩下的话自然也被打断。

        电话虫发着抖扒紧了露娜蓝色的长发，扶着墙壁行动的靛蓝色的鱼人满脸烦躁，“你少安排我，赶紧出去联系泰格大大哥。”

        “那夏莉和埃兹拉那边……”

        “……那条臭蠕虫！”阿龙脸色阴郁，在露娜再次提起夏莉时，他不爽地啧了几声，抬高了音量，“知道了知道了，让小八他们去找！”

        和阿龙走出孤儿院，露娜才猛然惊醒，既然阿龙可以去联系泰格，召集人手搜索夏莉，那她在这边也帮不上多少忙，反而是在国王军追讨人类海贼的时候，她的能力说不定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她把电话虫匆匆塞到阿龙手上，刚说要去追左大臣，就被阿龙拉住了后衣领，他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哈？不行，再被抓了怎么办？”

        “和国王军在一起怎么会被抓？”露娜挣扎着，但瞥到阿龙身上的绷带因为他强行发力再度洇出红色，她一时又有些束手束脚。

        阿龙单手拖着她向前游动，还不忘嘴臭一番：“那群废物要是有用，鱼人岛还会插上白胡子的海贼旗？”

        “那才更要去吧。”露娜不服气地反驳。

        阿龙向后扫了眼她的小身板，嗤笑一声，“那也是我去，你去找小八，用你那什么波一起搜那小鬼。”

        露娜从这一眼中看出了倨傲和轻视，气得她恨不得再用尾巴甩他一脸，可惜的是，在她付诸行动前，阿龙就先松了手。

        他飞快地向远方朦胧能看出圆润身型的鲨鲸鱼人窜去，声音称得上是惊喜，“甚平大哥！”

        鲨鲸鱼人的身影停顿了下，也转变方向奔袭过来，双方很快会面，是甚平和他带领的王国军们。

        在露娜尽力简洁清晰的叙述和阿龙充满个人特色的补充下，甚平的脸上怒气更胜，“怪不得戴肯那家伙刚刚会埋伏在半路袭击我！”

        问清方向后，他转身挥动右臂，果断命令道：“国王军，转向正东方向，前进！”

        露娜鼓起勇气，“甚平，我……”

        阿龙跃跃欲试，“教训人类海贼吗？我也……”

        甚平对露娜缓和了下脸色，但言辞依旧称不上委婉，“国王军还没不堪到需要孩子来战斗。”

        对阿龙，甚平就更没有什么多余的耐心，拳头径直敲上阿龙的头顶，“这身伤就别想着来拖后腿！做你现在该做的！”

        ·

        事件结束得意外的快，夏莉不是由露娜他们找到的，而是由泰格带回来的。夏莉的兜帽里藏着她和露娜一起养着玩的幼儿电话虫，在被埃兹拉的同伙转移到鱼人岛上的潜藏点时，信号终于足够拨通泰格的号码。

        人类海贼也被甚平带领的国王军击溃，人员如数救回，只是鱼人岛出身的工作人员不再愿意呆在鱼人街，一天内超过半数的员工陆续辞退了工作，而孤儿们更是被吓到四散而逃。

        鲨帮的计划可以说一个都没有完全实现，但孤儿院还是严重受挫。

        在乙姬王妃赶来的当天，老巴伯死了。

        当然不是露娜杀的，据说是在被救回后又自杀谢罪，以此请求泰格和乙姬王妃的宽恕。

        老巴伯的儿子小巴伯带着父亲的尸体登门哭嚎，那天孤儿院的空气格外静默。

        在听到小巴伯发誓要帮派成员全部撤离鱼人街时，露娜不由得想到一个词，以退为进。

        就算帮派成员全部撤离，鱼人街就会相信王族了吗？现有的还能勉强生活的秩序一旦崩溃，而王族又无力提供更多的人力物力重建这个地区的新秩序的话，不止泰格的影响会下降，王族的信用更是会直接破产，结果只会留下更加混乱贫瘠的鱼人街和更加“众望所归”的鲨帮。

        露娜被泰格捂住了眼睛，他不让她看到老巴伯的尸体，但她能听到泰格复杂的叹息。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你在怨恨我们吧？”

        顿时嘈杂起来的环境中，乙姬中气十足的吼声格外清晰，“是男子汉，有什么怨言就大大方方地说清楚！”

        “我会接受的，我统统都会接受的！然后再来纠正你们错误的想法！”

        乙姬王妃的声音渐渐带上哽咽，“即使是罪犯，也是我的子民！王国的法律惩罚一个人，只是为了让他改正啊！”

        这份愤怒和悲伤，似乎能随着空气传染，众人失声。

        隔了几分钟，小巴伯再度痛哭，听起来多了那么几分真情实感。

        之后也没发生乙姬一通演讲，鲨帮全员束手的情形，老巴伯的尸体承担了大部分袭击、诱拐的罪责，埃兹拉、豹藏、范德·戴肯几个叫得出名字的纷纷不知所踪，而掌握的证据又不足以直接逮捕小巴伯。

        在付出了前任首领的尸体和部分成员后，鲨帮还是能够继续存在。

        只是暗地里流传的各种摸黑王族、挑拨鱼人街群众情绪的流言随着小巴伯的返回开始停止，鲨帮的势力也自此收缩，转入到了更深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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