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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慢声细语


第183章  慢声细语
  “师母,怎么碰到了个寿头(呆傻而且树大招风的人)哇?”
  阿桂老板不经意笑笑。
  “她会归还的。走吧,我们出去逛逛。”因为“花中花”的姑娘多,所以,每层楼的房间不少,大约是“金荣花馆”的半倍多点。
  而且客人不少,基本每间里都有戏谑或调笑声。
  三人走到三楼时,一间姑娘里,灯火明亮,丝弦齐响,调笑秽语不断。看来,这儿正在吃花酒。吃花酒:又称“摆饭局”,是指客人在姑娘房中宴请朋友,请姑娘侑酒取乐。其中有“开局票”,也叫下贴子;“起毛巾”,即开席语;“上先生”,指姑娘入席;点戏目,就是演戏剧、吹洞箫、唱时曲助兴等。
  阿桂三人,慢悠悠擦窗而过。
  分秒钟里,早把里面看了个明明白白。而里面做东的客人,也正好扭头瞧瞧窗外,这一瞧,吓了一大跳。阿桂刚过窗口,客人推开怀里的姑娘,跌跌撞撞地狂奔追出:“阿桂老板,阿桂老板请留步。”
  三人站下,阿桂老板缓缓回头:“知府大人,有事吗?”
  时逢武昌起义二个月后,清廷上下乱成一团,彻底崩溃己是倒计时。身为上海知府的朝廷命官,自知死期即近,原本就是尸位素餐混日子,现在更是干脆脱了朝服,穿一身灰布长衫,戴一顶瓜皮小帽,揣着搜刮的民脂民膏,公开的狎妓押妓,日嫖夜赌,昏昏度日。
  虽然如此,可知府脑子还很清醒。
  一看到了是阿桂老板,就连忙屁滚尿流地追了出来:“有事儿有事儿,阿桂老板,我正想找您老,”阿桂转过身,抱起胳膊,居高临下看看他,嘲弄道:“怎么,还想一条大黄鱼?”
  知府大人急忙摇头。
  “不敢不敢,我是说,现在,起义了。”
  宝英笑道:“那你调兵呀,看到革命党不抓,你不怕被皇上卡嚓的呀?”知府大人干脆冲着宝英拱起了双手:“飞天大盗,我早知道您是反清义士,您老能不能高抬贵手,”
  雅芳乐了,挤挤眼睛。
  “哈哈,师母,看来知府大人是想走我们后门的呀?”知府大人又冲着雅芳拱起双手:“小姑奶奶,您老说得对,”阿桂老板鼻子哼哼:“这样嘛,好说,不过这儿不行。”转身,三人离开了。
  下到一楼,那妈咪早等在楼口。
  一见三人下来了,笑眯眯地问候道:“姑娘们,开不开心的呀?”阿桂点头:“我家小姐很开心。我家小姐说,以后还要来的。”妈咪大喜过望,一把揪住自己衣角,搓呀搓的:“那太好了,姑娘们如果愿意再来,就来找我的呀,我是阿顺妈咪,叫我阿顺就行啦。”
  宝英就恶作剧地上去,拉拉她。
  “好吧,阿顺,我们下次就找你的呀。”“行行,最好是多带几个姑娘来。”见三人一面说,一面绕过自己走向大门,阿顺妈咪急忙追上去:“哎哎,站站,叫你呢。”阿桂老板回头:“你是叫我吧?”“对,就是叫你。”
  阿顺妈咪冲着二姐妹笑笑,然后,冲着阿桂老板板起了脸孔。
  “不就是个女仆的呀,怎么一点不懂事儿?”阿桂老板对她摊摊双手:“阿顺,你是要我怎么懂事儿呢?”阿顺又伸出了三根指头:“一人五两足银,超钟费。”“超钟费,超什么钟?”阿桂一时没回过神儿。
  “看钟的呀。”
  阿顺神气十足。
  一叉腰,根本就没把眼前这个女仆,放在眼里:“我记了时间,你们一共看了28分钟,超过了3分钟,”二姐妹生气了,一左一右涌了过来。
  阿桂老板忙用眼色招呼住她俩,然后,摸出个小银绽放在她手里。
  “这个够了吧?”把个阿顺妈咪乐得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儿:“还行,不过的呀,”没人回答,抬头,主仆三人己出了“花中花”大门,只得作罢。
  西江路东面,颇具有稀奇。
  与小脚阿娥的“花中花”成遥遥相对倚角的“男楼”,大约是全上海滩,最有特色也最吸引客人的花馆了。二层楼的花馆外,高悬着二个手舞足蹈的大字——男楼,任何客人初来乍到,都会下意识一惊,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进得楼来,妈咪姑娘一律着男装。
  可头上,却仍然或是鬓松云漫,或是髻发高挽,金簪步摇(步摇,是古代妇女插于鬓发之侧作装饰物,同时也固定发髻作用,是自汉以来,中国妇女常见的一种发饰,簪插步摇者,一般都是身份高贵妇女,材料金银,工艺精美。),坠珠佩链,金宝钗花细、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青曦幻幽穆耳坠、墨研静雨倩玥钻……富丽华贵,粉黛如云。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可那男装的阳刚配以女性的柔美,却的确让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凭着这独特的装束服饰,“男楼”虽然规模不大,却经营得风生水起,客人们趋之若鹜,老鸨妈咪和姑娘们,也都赚得个盆满钵溢,皆大欢喜。

  一楼正对着大门的账房,账房先生正噼里啪拉地拨着算盘珠子报喜。
  “老板,这月的营业额比上月净增了十分之一……”旁边,一个西装男子端坐着,手里拈着枝长杆白烟卷,时不时地吸上一口,一缕兰雾缓缓吐出,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很好闻的香甜味道。
  那账房先生一面拨着算盘珠子,口若悬河地汇报着,一面不时抽抽鼻子。
  男子发现了,拉开抽屉,取出一包香烟扔过来:“不是抽云土吗?怎么,换味了呀?”账房先生就停下,先恭恭敬敬地冲着男子诌媚笑笑:“换倒没换,可那云土现在假的太多,还不如,”
  双手拿起那香烟,贪婪得先按在自己鼻子上嗅嗅。
  看看上面那拈烟的美女像和“仙女牌”三个字儿,再轻轻撕开拈出一枝。可因为小心,拈了半天也没拈出。男子鼻子里哼哼,扔过来一枝,再嚓的一声,把打火机跳升的小火头,递了过来。
  算账先生连忙拈起,对方扔过来的烟卷儿,凑近点燃。
  深吸一口,烟气全部吞进了肚子,没一缕漏出……“好啦,我说过,能赚尽量赚,赚多少,是运气,有钱不赚,是宝气。你跟我这多年,账呢,也做得不错,”
  男子却发出女人音,而且略带沙沙沙声。
  听上去,就像是在半空抖动的烟雾:“不过,上次给那洗帮主报的价低了,以后要注意的呀。”账房先生有点惶恐不安地停停,双手拈着烟卷儿,小心翼翼地争辩道。
  “洗帮主本说要三枝火绳枪的,临了又改成了毛瑟,”
  “行了,这事儿以后注意就是了。”
  男子站起来,把烟拈在手指头玩弄着,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不管洗帮主还是石头帮主,以后要枪,一律在现在价格上上浮百分之十。”“好的,老板。”
  男子忽然停下。
  瞟瞟门外面。
  “咦,那阿桂老板怎么又来了?快,把账本全部收起来。”账房先生拉开大抽屉,顺手一拨拉,把几大本账本扫了下去,然后一面关拢上锁,一面抬身从窗口望出去。
  阿桂老板一行三人刚进门,一个男装妈咪笑盈盈地迎上去,正问着什么。
  “老板,上海青帮如今可不得了啦,和这个阿桂师母打交道,您老可要注意的呀。”男子大咧咧的一挥手:“上海青帮是不得了,可我洪老五也不是吃素的。惹毛了老娘,开枪开炮伺候。老娘就是想看看,这个阿桂老板手下的二千多众,到底有多厉害的呀?”
  窗口外,妈咪恭恭敬敬地领着阿桂老板三人,一步步走了过来。
  账房先生以他拨得黑漆发亮的算盘珠子,曾经精确地算出,从大门到账房,也就洪老板的经理室,径直快步,二分半钟。顺着走廊缓步,五分钟,中步呢,则或节省一分零27秒的时间。
  所以,他抓紧时间道。
  “老板,一定又是为了那个鸟副会长。我看这不是个什么大事儿,反正都是窑姐儿卖,客人们买的呀。”猥琐地笑笑:“让她得了,免得跑来聒噪。”
  洪老五把烟卷儿叼在嘴角,抱着胳膊,鼻子里哼哼。
  “这我当然明白!可没想那个小脚娼竟然想爬到我头上,这肯定不行。”“阿桂老板快拢了,老板,一个字儿,拖!”账房先生飞快抓起那包“仙女牌”,装进自己衣兜,然后坐下,抓过一张小报,佯装津津有味地读着。
  男子却飞快地走向门口,佯装一愣。
  “哟,阿桂老板,来啦?”阿桂点头:“我不得不来啊,你洪老五的大门,一般人哪个敢跨进来?”洪老五冲着阿桂老板一抱拳:“有失远迎,快请坐。”
  又冲着随后的二姐妹摇摇拱手。
  “二位屋里请!”
  那佯作读报的账房先生早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招呼着:“阿桂老板,您老好!”又对跟着进来的二姐妹招呼:“二位好!”宝英雅芳略略点头,跟着师母一左一右地坐下。
  简短的寒暄客套后,二帮主直奔主题。
  “洪老板,告诉你个好消息,”阿桂掀掀茶盖,呷一口香茗:“阿娥己答应,九个副会长一碗水端平,不再强调自己一定要当什么说了算话的副会长了。”
  突然听到师母这样开口,二姐妹不由得相互看看:
  “这样,就轮到你洪老板了。”上次,阿桂来拜访时,洪老五被逼急切了,脱口而出:“只要小脚娼不要她那个什么小赤佬说了算话,我不是问题。”现在,阿桂老板堵自己的口来了,洪老五有些不快。
  可这话是自己亲口说的,对方又是赫赫有名的阿桂老板。
  洪老五也不太好狡辩,可又有点不服气,当然,主要是不放心。小脚娼她知道,那个老娘们儿,莫看她走路迈不开步子,心眼儿可远比正常人多得多。
  二人在业务往来上,一直有点小磨损,还互挖墙角。
  那个不断拦住阿桂老板,要看表演费和超时费的阿顺妈咪,就是从洪老五的“男楼”用重金挖过去的。“问题是,小脚娼说话算数,不翻悔的呀?”

  洪老五忽然找到了个坚实的借口,语气也硬了起来。
  “阿桂老板,您老或许还不太明白。我可知道她从来说话都这样,先是答应得好好的,然后一概忘掉不承认。”“放心,她敢吗?”阿桂老板轻轻反问道:“不就二百多号姑娘嘛?”
  江湖上都知道,洪老五其实完全不用开这么个花馆。
  她的号称军火大王的老爹,没这个钱供她挥霍吗?不是这样,洪家靠军火起家,赚钱如流水,黑白二道无不慕之恨之欲杀之。
  洪老五之所以开了这么个“男楼”花馆,完全是与她畸形的心理性格相关连。
  其实呢,以阿桂老板现在地位和名气,降尊屈贵的一再亲自登门,有二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自不待言,第二呢,就是看中了洪老五她爹手上的枪炮。
  莫看上海青帮有了今天,真要追根溯源,那还得从多年前自己的亲自出马,夜劫军火说起。
  因此,虽说自己的业态,还没包括贩卖军火这一项,可既然有了这么一条路子,何不趁机搭上去?有枪就是草头王,这道理谁都明白,只是疏于实际用上罢了。
  现在,武昌起义成功。
  南方革命党与北方清军对恃,局势十分危险。历来改朝换代都是混乱血淋淋的。这几天晚上,捕头老公也忧心忡忡:“袁世凯小站练兵后,羽翼丰满,渐成大业,现拥兵自重,与南方革命党对恃,形势一触即爆,就连洋人们都着了急,纷纷调兵保卫自己的地盘和家眷。这南北如果打起来,我们好不容易才立起来的这份家业,就麻烦了系……”
  阿桂虽然异于女流,可对政治却一窍不通。
  袁世凯是谁?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倒是真如捕头老公所言,这南北真要打起来,区区什么上海青帮二千多众,何足挂齿?这点,阿桂倒是心里透明。
  因此,阿桂老板想。
  有枪就是草头王?我上海青帮好歹也有二千多人之众,何不也弄点枪炮试试?当然,这还只是在她脑子里的一个模糊念头,连捕头老公也没告诉。到底成不成?还得走一步看看……
  阿桂老板的反问,让洪老五有点悻悻然。
  狠狠把烟卷儿咬在自己嘴角,用力一吸,一缕淡兰色烟雾喷出,屋子里立即弥漫着奇异的香甜味,然后,呸一口:“二百多个窑姐儿,不抵我一枝毛瑟枪,有什么了不起的呀。”
  呸罢,右手作端枪状。
  食指头连连勾动,嘴里叫着:“哒哒哒!我看你个小脚娼还卖骚?哒哒哒!二十发毛瑟枪,一抠扳机,让你二十个窑姐儿上天的呀。”
  不用她明说,阿桂老板也明白。
  术有专攻,业精于勤!似洪老五这样心理不正常的人,一会儿靠贩军火发财,一会儿又弄个“男楼”招摇过市,手下没有一帮子人效力,自己也没有个周密计划,注定不是“术有专攻”小脚阿娥的对手。
  莫看她现在牛皮哄哄的,其实不过是色厉内荏。
  如果不是占着她老爹,恐怕早就被小脚阿娥打败,在上海滩消失了。但这事儿不能给她指出,自己还需要她。阿桂老板就拉她坐下,宛若多年的好姐妹,慢声细语地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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