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发芽
“对不起”应雨手足无措地道歉，她害怕小爱生气，她天然就害怕自己的朋友，就像她害怕孟梦不搭理自己。
被拉回来的小爱，将长出的多余肢体松松垮垮地搭在应雨身体上，咕噜咕噜地发出怪声。
门外的怪物这次，竟然没有砸门。不过应雨也不敢出去看——很可能，那个怪物就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开门，然后把我拽出去吃掉！
（应雨。）
“哎？”听到小爱呼唤自己。应雨的视线从紧闭的门上收回，
肉粉色的藤蔓像托盘一样托起了一张纸。那是孟梦送给应雨的画。应雨曾经进入了画中的世界，又在画里看到了两个月亮……然后就去了没人看得到她的学校。
那里的经历就像梦一样诡幻。
对了，我现在不也是在梦里吗？应雨后知后觉地又想起来了。
人在梦中经常会忘记自己在做梦。
应雨对画伸手，手指轻松地探进了画里，虚幻的光晕让她的手像是被截断了一样。里面有着略微的吸力，但是应雨依然可以把手抽出来。
可是我不想进去了
怎样才可以从梦里醒过来呢？应雨抽回手，双手托着脸问着：“我该怎么醒过来呢？小爱，你知道吗？”
眼球藤蔓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见应雨不动，伸出了好部分触须在画上抵来推去，它好像没办法伸进去。
应雨觉得小爱就像猫和老鼠里的笨猫，徒劳地在画纸上想要钻进去，却被卡在外面，觉得好好笑。就伸出手想要碰碰它。
应雨的手指缠上了一些细小柔软的肢节，顺着她的手指爬进了画里。就像是以应雨的手为桥梁，为媒介，大量的小爱涌进了画中。
就在应雨慌乱地以为小爱会带着她进画里的时候，小爱不动了。
一
二
三
三秒之后，小爱开始膨胀，就像是得到了营养的植物，开始疯狂生长起来。抽条的藤狂乱地生长，又裂开长出更多的肢节。在不同的位置裂开，长出一颗颗葡萄一样的眼球，眨着眼睛。垂落着或探出，看向应雨，看向门，看向各种方向。
粗壮的藤蔓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推挤开，墙壁地板吱吱作响，坐在床上的应雨被推到房间中央，她被好好地保护在中心的地方，几乎被粗壮的肉藤缠得什么都看不清，像一个结好的茧。
“小爱！你在做什么？！”应雨用手扶住最近的藤蔓，她手心的地方如同皲裂的皮肤裂开，长出一捧眼睛，就像一束花。
（困难发芽）
小爱用应雨说过的话，拆解组合成新的词。
应雨只听懂了发芽两个字：“发芽？可是这是在梦里啊！而且、”应雨咬着嘴唇：“如果你长这么大的话，我就不能养你了！”
爸爸妈妈不会同意自己养宠物的。小爱长太大的话，就不能偷偷放在家里了。
还是想办法醒过来吧！应雨使劲捏了捏脸，一点都不痛上下跳了跳营造坠落感，也还是失败了。
很快，小爱就把应雨所在的床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奇怪的是，里面没有光源，应雨却什么都看得到。只是不太明亮，小爱看起来变成了暗红色。
“嚓。”
那副画着湖的，孟梦的画，发出了难以承受的破碎声。
应雨看着被垂挂着的画开始抖动掉落纸屑，碎片，慌忙想要把画拿回来：“放开！小爱，松开我的画！”
但是来不及了，应雨眼睁睁地看着那副画碎开来，被撕裂成雪白的小纸片。
“你！”应雨气得想不到说什么，慌慌张张地把纸片捡回来，试图拼回原来的样子，但是怎么拼也拼不好，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讨厌！为什么要弄坏我的画？！”
“孟梦孟梦会生气的！”
其实应雨也不知道孟梦会不会在意她的画，她一直都在画，但是也不去参加比赛什么的，也不乐意送人，这一张是应雨好不容易磨来的，应雨一直觉得自己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这是友谊的象征。
小爱也是应雨的朋友啊，它，它做了这样的事。应雨憋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
责怪小爱吗？它会不会离开自己。可是这幅画又该怎么办呢？以后万一被孟梦知道了，她会生气吗？
“我该怎么办”应雨伤心地看着手里的小纸片，在暗红色的藤茧中，就连她的脸都带着红色的色调，但这些纸片却白得不可思议。
（应雨、）
“不要叫我！”应雨此时此刻才不想理小爱。
几束肢节小心地绕到了应雨脸边，顶端是一只小小的眼睛，像是在窥探应雨。
应雨转头赌气一般躲开了，之前憋住的眼泪没忍住掉了出来，抬手草草擦掉后视线清晰了不少。
茧松散开，漏出了更多的光。应雨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紧接着应雨就看到，小爱竟是把自己连着床都一同抬了起来，就像仙度瑞拉的南瓜马车。应雨能从小小的窗口里看到自己的房间——
小爱粗暴地推搡开了门，应雨还没来得及为门外的怪物尖叫，那个在应雨眼里相当可怕的怪物就被小爱缠住了，速度快到应雨还没看清怪物的脸。
一圈一圈地，粉色的肉藤将那个高大的怪物裹成了一个扭曲的茧，茧上的眼睛像星星的光一样盛开又闭合。
应雨捂着嘴，看到小爱越收越紧，从门那么高的椭圆茧，收成半门高那么大。让人不禁想里面的情形。无数的暗色鲜血从缝隙里流出，淅淅沥沥地在地上滴出浅浅的血汩。
应雨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轻松。看着让自己害怕的东西死掉了，应雨甚至有些开心。
如果不是小爱弄坏了自己的画，应雨已经开心到夸奖它了，不过应雨还是咬着嘴唇赌气，什么都没说。
那个怪物流了相当多的血，茧内也一直在挣扎震动，有时候特别猛烈，让应雨提心吊胆地担心会不会撕裂挣脱开来。但小爱只是无声地缠了上去。
小爱似乎也不轻松，它抽出更多的肢体去捆绑束缚那个怪物。应雨的床也被重新放下，围绕在应雨身边的越来越少，这让她有些没安全感。
应雨抓住了手边最近的一根藤蔓，一些小眼球从她手指缝隙里钻出来，痒痒的。那些眼睛静静地看着应雨。
“小爱”
小爱赢了，但是却没精打采地垂下来了，那些藤松开，茧里面什么都没剩下，趴在地上的部分吸取着地上剩下的血。
小爱保护了自己，又弄坏了自己的画。她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它比较好？
应雨沉默的时候，没用多久，小爱就恢复了力气，南瓜马车重新出现，挤开了应雨的房间，来到了鲜红的室外。
肉壁一样的室外已经不像是应雨家的客厅了。呼吸颤动的路，布满血管的墙壁就像是会呼吸的怪物的肚子里。
应雨不自然地抱着双膝，把自己缩得更小。小爱缓慢地带着她前进，路上遇到了另一个差不多的怪物，小爱也用同样的方式吃掉了。
“我想回去”应雨在这个清醒梦里感到了沮丧低落，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听到应雨开口。小爱匀一些枝条过来。
（回去？）
“嗯，我想醒过来我不想在这个梦里了。”应雨不抱希望地说着，之前自己是通过画到达学校，再醒过来的。
现在画没掉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雨、回去。）
小爱不再前行了，应雨的床被轻柔地放在了地上。
在第二次睁眼到时候，应雨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的天花板。
一切都好好的，床在原来的位置，四周也整整洁洁。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普通的梦，在普通的日子里醒了过来。
“只是梦吗？”
应雨揉了揉眼睛，看着时间。今天比以往都还早一些。
应雨习惯性地穿好睡衣，准备开门出去洗漱。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站定了。目光看着门。
这里本应该有的孟梦的画，变成了一张雪白的白纸。
画依然消失了，那不是单纯的梦。
应雨低头看到了小爱变回了手环一样的装饰，默不作声地跑去洗脸刷牙。镜子里的她气色看起来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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