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离家出走
大概是深夜的时候吧，爸爸回来了，应雨有些期待地等在门边偷听动静。
快放我出去！
应雨握拳想要捶门制造响动，但是又停下了，她面朝门，有些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
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为什么会期待爸爸会对妈妈做的事情一无所知，然后把自己放出去呢？太愚蠢了。太愚蠢了。
在这个【家】里，他们是一起的，只有小爱和我是一起的。
“小爱，我想知道爸爸和妈妈在说什么，你听得到吗？”应雨轻声问着。
“我看得到。”小爱回应着她，然后就如同上次一样，一字不差地模仿门外爸爸妈妈的话。
首先是妈妈的询问，她的语气宛如质问一般急切：“究竟发生了什么？院长出什么事了？”
“意外的袭击，一定是那些觊觎成果的虫子。据点被彻底毁掉了。”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应雨眼睛都不眨，贪婪地看着小爱不断地更换声线，门外的场景仿佛就在她眼中。
她能看到看不见的东西，这种感觉是如此迷人。
“我们必须好好保护祂。”妈妈慎重地又重复了一遍：“祂。”
那个代词用了特殊的发音，应雨却能体会出那个意思，那并非指人类，更并非应雨。
之后的对话那样漫长而琐碎，涉及好几个隐秘的计划。但应雨越听，心情越低落。
原来爸爸妈妈是想保护小爱啊他们甚至都没提到我的名字。
“我不想听了，小爱。停下。”应雨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冷的。
那些复述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小爱对声音，其实严谨地说，那是他模仿的林谦益的声音。
声音外表都是模仿的，唯独对自己是真心的吗，可是真的是真心的吗，小爱到底是什么呢，对自己的那些会不会也是一种模仿呢？
“应雨在生气？”小爱平静地问着：“为什么呢？”
应雨的思维像风筝一样被拽回来，这个问题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生气。”应雨偏过头，在门边走了几步，她动作很轻，又是光脚，没发出一点声音。
小爱快速地说着：“应雨，你在骗我。”
“我没有！”应雨立刻反驳。
“应雨在骗我。”
“”
这次应雨没能斩钉截铁地再重复一遍，她真的要对小爱说谎吗？小爱到目前为止，没有骗自己任何一件事情。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应雨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发抖，可她明明不害怕，只是，只是觉得有些悲伤。
“小爱，对不起我怕说出来你就会讨厌我。”
啪嗒，应雨的眼泪掉下了脚背上，温热的。她慌忙地挪开了脚。
“我刚才在想，要是没有你就好了，说不定，我还能回到之前的样子可是小爱你对我这么好，我，我却这么糟糕，我还生你气，明明不是你的错。”应雨想要用手擦掉往下掉的眼泪，却越擦越多，手掌手指都湿漉漉的，鼻内也仿佛有液体在酝酿。
“我真的，真的”剩下的话，应雨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真的嫉妒，我真的委屈，我真的害怕，我真的恨。
应雨分不清到底是哪种感情更多，她好想逃跑啊，去没有爸爸妈妈的地方！
抬起视线，应雨看着手腕的位置，她在等待小爱的回答。屏气凝息，等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尽管关灯的房间漆黑，但应雨依然看得见。
小爱像一束花在自己的手上生长，这本来是很奇诡的一幕，植物从皮肉生根发芽，汲取着，生长出来——她靠近根部的皮肤发皱，但应雨一点都不痛，她有些呆呆地看着。
纤细的粉色藤蔓依靠着她的手指，又转而缠绵地攀上她的手臂。
噗嗤噗嗤地长出一些可以说是娇小的眼球，圆滚滚地转动着看着应雨，然后闭上了。那些藤蔓绞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只握紧的手。
那只手缺少手指，应雨突兀地想到了自己在梦中因为念出书上的内容而丢掉的手指头，有些肉疼。
手像花苞一样张开了。
掌心里躺着一颗剥去糖纸的巧克力糖，圆滚滚的棕色颗粒。
应雨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让小爱喂了自己。
超级怪的味道像炸弹一样在舌头上炸开了，一时间应雨忘掉了眼泪也忘掉了那些情绪。
“噗，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啊！”应雨差点没吐出来，咸不咸酸不酸的，绝对不是什么巧克力好吗。
“小爱！”应雨看着给出糖后的手又散成藤蔓缩了回去，她摩挲了一下那块皮肤：“你在学我吗？”
因为之前自己给了突然发脾气又突然哭泣的张琪琪
糖果，所以小爱也模仿自己。
“应雨已经，赔偿过我了。”
应雨这次没能明白小爱的意思，讶然地说着：“你原谅我了吗？你不会离开我吧”
小爱迟迟没说话。
她慌了，连忙竖起四根手指：“我发誓，我以后再也再也不会这么想了。”应雨抱住自己的右手。就像是抓住的是小爱一样：“我再也不会了。”
没错，爸爸妈妈是错的。他们站在一边。
但我是无辜而正确的，小爱会站在我这边。
一定是这样的，也只能是这样的。
小爱才是家里最重要的人。
“发誓。原谅。发誓。”小爱反复咀嚼着新的词汇，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内容。
他如此像人，啊地一声宛如恍然大悟。
“我也发誓，我会一直”
一直不离开我吗？
应雨的心跳骤然加快。这样的约定，这样她期待已久的话。
关掉灯而漆黑的房间里，孤独的少女站在被锁住的门边，她抱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表情充满自己也没发觉的喜悦与期待，眼睛在微光下明亮得像是在注视夜空中的赤红星体。
小爱一如所往回应了她的期待。
“我会一直原谅你。”
“那我们离家出走吧。”应雨开心地想着，她跑去摸黑换了还放在房间的黑色连衣裙，轻快得像逃出笼子的小鸟。
她之前真傻，真笨。自己那么努力地当一个听话的女儿，以求爸爸妈妈那稀薄的爱，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么重要。
应雨还背上了书包，书包里有课本，那本《蛇的女儿》，文具，还有之前拿进来的苹果。
外面那么晚，一定很冷吧。应雨打开衣柜找着外套，可是衣服都堆在一起，太沉又看不清。应雨只能拿了自己最熟悉的校服外套，这也被应雨塞进了书包，书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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