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蛇
应雨像没有上油的机器，僵硬地站着。
一般故事里，不回头才是正确的吧，据说据说人一回头，鬼就会把人吃掉。
除此之外，鬼还会用人的声音来引诱你转头，只要你一回头，就会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该怎么办啊，继续往前走吗？
应雨想往前走，才发现自己小腿都在轻轻颤，硬要走的话，说不定还会摔倒，那那那就真的完蛋了。
“喂，应雨？”鬼果然说话了！
“你怎么在这？你一个人吗？”声音果然是熟人，还是应雨记得相当清楚的，张琪琪的声音。
应雨在心里呐喊着：好歹也变成孟梦的声音来引诱我吧，张琪琪算什么啊，她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回头的好吧。
应雨没敢开口，战战兢兢地交握着双手。脑内的诡异故事在此刻越冒越多。开口也算回应的话，怎么办啊？
“小爱救救我救救我。”应雨拼命念着，她压低着声音，唯恐被身后的鬼怪算作是给它的答复。
张琪琪无语地上前了几步，抓住了应雨的肩膀：“你在鬼念鬼念的干嘛呢？我书呢，你周五怎么没来，还有，你大晚上的来这干嘛？”
鬼，是不会碎碎念这么多问题的。
应雨睁大眼，意识到身后的人确实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你——你怎么在这。”应雨偏过头，惊讶地转了过来。她也一把将张琪琪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拍下去，又不是很熟，少碰自己。
张琪琪啧了一声，抄着手：“拜托，我先问的吧，这里是我家附近啊，我可不知道你在这里住。”然后，她伸出手：“我的书？你带了的吧。”
应雨也没想到她完全没追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但这也确实可以解决一件事，她犹豫着从书包里摸出那本《蛇的女儿》，除了封面颜色都是红色，跟《兰花畸变·二》没一个字相似的书。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故事根本接不上吧。
就在应雨犹豫的时候，张琪琪接过了书，她的手指灵巧地掀开了书页，应雨仿佛听到了蛇的嘶嘶声从书的封面蜿蜒地流淌而出。
“嗯，没问题。”随意地翻了几下，张琪琪满意地合上了书。
应雨松了一口气，她抬眼，张琪琪那张漂亮的脸突然凑得很近，逼得她后仰。
“干嘛啊？”应雨皱眉抱着书包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她已经把书还给张琪琪了，也确认无误了吧。
“我突然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前提是你别总是偷窥别人的话。”张琪琪笑着说，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她居然露出了一个正常的笑容。
应雨只觉得张琪琪莫名其妙：“谁偷窥了啊！而且谁管你讨不讨厌。以后离我远点。别再让我做这种事了。”
应雨转身就想走，也不管身前的路认不认识。离家出走还遇到同学。也太尴尬了。
“哎你先等等——”
张琪琪又是一把握住了应雨的手腕。
应雨反射般地又甩开了她的手：“你别碰到我。”
这让张琪琪沉默了一瞬，但她随即就轻快地说着：“不碰就不碰呗，我之前说了要给你钱的，你不要吗？”
应雨警惕地抚摸着之前被握住的右手，小爱就在里面：“我不要钱，你别说是我就行了。”
“不要就不要，我还不想给呢。你这是要去网吧！好孩子也会出来上网？”张琪琪无所谓地单手夹着书。
“我不去网吧。”应雨嫌弃地开口，那里老师和爸爸妈妈都说了是个坏地方，张琪琪提起的语气却那么熟悉。
张琪琪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那你要去哪里睡呢？睡街上吗！”
应雨恼羞成怒：“不用你管，我走了！”
张琪琪也没想让话题变成这样，她也早就觉得自己跟这个同班同学合不来了，但是。应雨也没那么讨厌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稍微退让一点。
“其实呢，我的意思是。作为回报，我可以收留你一晚上，这么样？我家里没大人哦。”张琪琪抱着手，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撒谎！你家里明明有爸爸，我看见过的！
应雨一下就回想起了曾经在梦里见过的张琪琪的家，她的客厅，她去爸爸的房间偷钱。
但是这不是能说出来的话，应雨只好用质疑谴责的目光看着张琪琪。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爱来不来呗。”张琪琪把应雨的质疑理解成另一种含义，没好气地说着，转身就往自己家走。
应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走到这儿，她已经有些疲惫了，如果是在自己床上的话，说不定都已经睡着了张琪琪再怎么说也是同学，自己也还有小爱，应该没关系吧？
之后等天亮了就想办法去学校呆着？或者去联系孟梦吧，应雨也不确定孟梦会不会答应，但也只有她一个朋友了。
应雨看着张琪琪的背影越走越远，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应雨在梦里是见过张琪琪的家的，也正是因此，才觉得惊讶。
与梦境中一致，张琪琪的家是一栋组合式的出租房，狭窄拥挤，客厅纷乱，到处丢着衣物。
房间里也只有一间卧室，门紧紧的关着。
张琪琪啪嗒一声关上门，把鞋子丢在门边，应雨也脱下鞋放好，近距离地看着张琪琪的家。居然有仿佛在梦中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张琪琪带人回来就有些后悔了，声音有些尖锐。不过她也觉得应雨不至于在班上讲小话。
“没什么。”应雨垫着脚尖避开了地上的易拉罐，这算是她第一次来同学家，有些局促，也忍不住和自己家对比。
对比起来，爸爸妈妈给自己提供了相当好的家境吧，而且妈妈也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一切都井然有序，如同普通的，常见的家庭。
对，之前也没有看到张琪琪的妈妈。
张琪琪不再多问，抱着书坐到了沙发上，她顺手把沙发上的装着瓜子壳的塑料袋挥到了地上，头都没抬说着：“坐这吧。”
应雨也抱着书包坐在了沙发上，沙发并不柔软，甚至还有略硬的木条在粗糙的布料下支棱着，相当硌人。
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应雨开始犯困了，但是身旁有他人，她就放不下心入睡，只是每一次闭眼眼皮都很沉重，困倦感越涌越多。
张琪琪津津有味地看书，像是完全忘记了应雨的存在，这反而让应雨觉得比较安心。
如果真的要聊天她才反而不知所措呢。
随着时间过去，应雨把头靠在书包上，昏昏欲睡，一会儿又想到明天周日该去哪里，一会儿又想着早上到了爸爸妈妈会寻找自己吧，书包仿佛带着她卧室的安心气息。
就这样，应雨靠在书包上睡着了。
依旧是梦，应雨在梦里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小爱的脸，他恢复得很好，低头与应雨对视着。
小爱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了，应雨看着他的眼睛这么想着。
然后，她伸出手抱住了小爱的肩膀，脖子，就像藤蔓一样攀着他，小爱现在比她高，任由应雨紧紧地抱住他，手放在应雨的背后。
那是巨大的安心感，就像在母亲的怀抱中。就连触感也是那样的真实，应雨从来没有与人这样拥抱过，她闭着眼睛在小爱的肩膀深深地吸气。
很清淡的味道，就像她被子的气息，熟悉得像在闻她自己。
“我好想你，要是我醒来后你也像这样在我身边就好了，要是你是我的同学，是我的家人就好了。”
应雨絮絮地说着，倾诉着第一次离家的不安定。
但现在她也并不后悔。
小爱没出声，只是抱着应雨的同时，又让身下生长的触须爬得更远寻找食物。
“爸爸妈妈会找我吧，说不定被找到了我还会挨骂，但是，他们会不会反省一下自己的错呢？”
“”
好吧，应雨也没指望小爱答得上这样的问题，她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比起能否得到什么，她更像是挣脱了自身的锁链，这样就够了。
“不说了，我们去找那些怪物吧。”应雨的情绪变化了，松开了抱着小爱的手，牵着他继续在梦里游荡。
小爱在梦里吃东西的样子，应雨已经看了很多很多次，从害怕到习惯的漠视，又到现在，她居然觉得小爱吃东西也挺可爱的。
多吃点。多吃点。
要快点长大。
应雨捧着脸开心地想着，以后说不定小爱就可以在现实里跟自己在一起了。
她完全没想小爱借用的脸的主人又该怎么办，那些都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了。
怪物的血跟人一样都是鲜艳的红色，大量流出的话又趋向黑色，淅淅沥沥的流淌着。
应雨津津有味地看着被藤蔓缠成茧，被挤压的过程。
突兀地，她的腹部似乎被缠上了，应雨怕痒，连忙说着：“放开啦，小爱，我痒。”
应雨也完全不害怕，缠上自己的和缠上怪物的是同样的东西。
小爱：“？”
小爱回头困惑地看着应雨，牵着她的手轻轻地晃了晃。
应雨顺势低头，身上没有粉色的枝节，小爱普普通通地牵着自己，可那种被缠绕的感觉越加真实，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身边的一切突然蒙上一厚厚的不真实感，这是要醒来的前兆。
“哎？”应雨感觉很不安，紧紧地抱着小爱的手臂，小爱也丢下了还没吃完的食物，想要抓住她。
但不管应雨怎么抵抗，还是在那诡异的紧缚感中醒来了。
张琪琪那张漂亮的脸几乎只跟她差一点距离。眼睛对着眼睛，嘴唇靠近嘴唇，应雨可以看清那微翘的睫毛，她光滑的皮肤，那独特泛黄像是染过的头发垂在应雨的脸侧，毛毛糙糙的，她的眼睛，好像有点奇怪。
“哇，你干嘛啊！”应雨被吓了一大跳，没来得及分辨，想也不想就抬手欲推——
伸手却只是将张琪琪的上半身推离了，来自腿的酸麻感让应雨低头一看，惊恐地发现，张琪琪的身躯扭曲变形，就像蛇一样从她的小腿缠到了腰部，四肢就像散开的花瓣，柔弱无力地搭在腰的两侧。她整个人，除了脸，完全地变形了。
应雨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发抖地看着自己的同班同学。
“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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