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陈省止欲娶汪歆语，小太监奉命读…
天气渐渐又热了起来。汪歆语脱去了厚衣服，换上了薄素衣，又像往常一样站在燕自远家附近的小池塘前。
这个荷塘虽不大，荷叶虽不多，亦无金鱼，更无假山，确然比不及汪府的荷花塘，但还是显得十分美丽的。
池塘里的荷叶也有不少，还开了几朵荷花，尽管更多的都是花苞，但单就这几朵荷花就很是能给人沁人心脾的感觉了。能让人觉得有着一股夏日的清凉。但是汪歆语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是啊，缺了父亲，缺了罄儿，缺了红姨，缺了汪府……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出来了。
她常能想起汪府的荷塘，汪府的竹林，还有许多的鸟儿……在那里，总有父亲的身影，父亲慈祥的微笑……
小六常会去安慰她，可有时她会哭得更厉害。小六不敢让她不哭，毕竟心里难过，不哭出来却憋着也是不好的。只得陪着她，帮她擦拭眼泪，有时她会躲进小六怀里哭泣，常常衣服会湿上一小片。偶尔小六也会不禁哭起来。
芸琪则多是木然，不过如今的她经历了这么多，也更加懂事些了，每次汪歆语去哪她都会陪在她身边，歆语哭了，就时常会抱着她哭。她便会拍着汪歆语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让汪歆语心里能够好受些。
这段时间，大家虽过得很是压抑，但还是得了件喜事，那便是燕大嫂给燕自远生了个儿子。为此大家都很是高兴了一场。
燕自远更是高兴坏了，他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叫作行艰。
大家觉得这名字不大好听，可燕自远坚持要取这个名字。他说：行艰是要他前路再困难也要走下去，越困难越艰难就越要走下去，大家这才知道他取这名字的寓意。
看着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汪歆语很是欢喜，她觉得自己从这个孩子身上又看到了新的希望，好似弥补了一些生命的逝去。因而，她当了自己宝贵的钗子，换了些衣物送给了行艰。
可人多了是要吃饭的，大家手上的银子很快就不多了，燕自远和小六便出去找了个力气活谋生。
虽然日子苦了些，但大家聚在一块，平日里还是多些欢笑的。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一群人忽然来找汪歆语。当时只有燕大嫂带着儿子燕行艰在家。
来的有六个人，还有一架载满货物的马车。带头的那个胖胖的满脸胡茬的人看着燕大嫂道：“大姐，请问汪歆语汪小姐在这吗？”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在的，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那人拿出了一个红本子，然后身后跟着的五个人也走过来，手里皆拿着各色精致的雕花木盒子与一些精美的器物，有大有小，图纹形状各异。头一个盒子是妆匣，里面放的是胭脂香粉、膏脂粉扑；第二个盒子放的是玉佩香囊、簪子篦梳、手镯耳坠等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第三人拿的是青花瓶，葫芦形状，白底蓝釉，印的是对称的莲花牡丹，瓶口写着“大明隆庆年制”，是个上了年代的名贵花瓶；第四人捧着的是丝绸布匹，面料精致细腻，外形高贵典雅，每匹布的颜色皆不同，图案亦是1各异；第五人则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四方木盒子，里面放的皆是白花花的白银元宝。仅是如此，几个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将东西全部拿完，都放到了燕自远的家里。
燕大嫂正奇怪这群人送这些东西作甚，看过红本子才知道原来是有公子要娶汪歆语妹妹。
原来是一户安徽的富商家的公子要娶汪歆语，这公子的名字叫陈省止，是安徽有名的商贾陈平的儿子，其家家财万贯，送这些东西自然是不为过。
“可惜安徽离着太远，东西也带不多，不过没有的东西可以让汪小姐自己卖。”
“那这些就是”燕大嫂道。
“这便是汪小姐的嫁奁了。准备得也仓促，东西也就这么多了，这年头，我们都想着一切从简了吧。”一人道。
其实东西是真不少了。
“只是不知汪小姐几时能回来？”另一人说。
“她出去了，去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
“那我们在这等等吧。”
没过一会，汪歆语就随燕自远和小六回来了。
听过众人的解释后，汪歆语知道是有人要娶她，她很是惊慌。
同样惊慌的还有小六，因为他没想到在汪歆语的父亲逝世还不到一个月就有人要娶歆语。
太突然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陈公子和汪小姐的婚事是汪文言同意的，或者说是汪文言期望的。
因为他俩的婚约，有汪文言亲笔的书信证明。
当那几个陈家的下人把书信拿出来后，汪歆语格外震惊，但那的确父亲的字迹，父亲的口吻。
这是父亲给他安排的婚约。
她很纠结，其实她小时候便认识陈公子了，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即便来到了京都，父亲也时常向她提起陈公子。而对于陈公子的感觉，她心里还是欢喜的。她想着，自己要嫁的人应该就是这个温柔体贴的陈公子。
但这一切，在她遇见小六之后，在那个夜晚，好似发生了改变。曾经的她认为陈公子应当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并非因为他富裕的家庭，只是因为他人很好，自己也喜欢。可是遇见小六后，她发现自己对小六也是喜欢的，喜欢的感觉甚至一度超过了自己认识更久的陈公子。她在这两人之间一直摇摆不定，无法作出选择。最后，她终于想开了，小六应该是自己更喜欢的那个人。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又接到了婚约的邀请，而且还是父亲指定的，这说明父亲希望自己嫁给陈家的公子，她一直以来都相信父亲的眼光。这样看，陈公子确实是合适的选择。但是小六，小六该怎么办呢……
小六也是个善良的人，她对小六很是喜欢，她也相信小六也很喜欢自己，如果没有这个婚约存在的话，那她选择的一定会是小六，可是如今却有了这个婚约……
而且父亲去世了，他在天之灵一定希望自己能够履行这个婚约，父亲希望自己能够幸福。
可是……
她很纠结。
临走之前，那几个下人留下了话：这个月末，公子必会亲自造访，到时候共同商议一下婚礼事宜。
“真好！”燕大嫂高兴的说，“不仅是个富贵人家，这家老爷听说也是个不错的人呢！”
燕大嫂很是开心，毕竟汪歆语能找到一家富贵人家生活还是不错，而且又听说这户人家的主人陈平老爷是个不错的人，就觉得这亲事更不错了。但燕自远知道，小六对汪歆语是有感情的，而汪歆语对恐怕也有喜欢，所以他听闻这消息，并不开心，但还是佯作欢笑。
汪歆语、小六也笑不出来，芸琪虽见没人笑也没人说话，也沉默着。就这样，大家都沉默不语。
“怎都不说话了？”燕大嫂很是奇怪。
燕自远怕尴尬，道：“进屋看看行艰吧？”
燕自远支走了燕大嫂，芸琪也跟着去了，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你们俩怎么决定？”燕自远问二人。
“我，我随歆语的决定。”
“我依小六哥。”
“那你们这样不行啊，不做出个明确的选择，这事情永远都是一件问题。”
“这……太难选了。”汪歆语说。
“是很难选呀。”燕自远感叹道。
“你还是选择他吧。他确实比我要合适的多。”小六沉默了很久后说。
“真正的合适是到底喜不喜欢。”燕自远道。
“那，这就更难选了……”
“你选陈公子没错，而且汪伯伯在狱中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你去找叫陈平的一户人家。这确实是汪伯伯的选择。”
大家沉默了一会，然后汪歆语道：“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又能拖上多久呢？
就在汪文言惨死狱中之后，也就是这个月，杨涟等人也被贼人诬陷，全都被抓入狱中。
魏忠贤可是瞄准了这个机会，他准备就在今年，把所有阻挠他的人都一网打尽！天子不谙国事，只要除了这些绊脚石，那天下就无人不服我魏忠贤了！
魏忠贤异常兴奋，他即将拥有真正的至高无上的权力。这天下，皆为我有！
我就是皇帝，我就是天！
魏忠贤兴奋得差点晕过去。但他必须把“正事”办完，必须除了东林党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必须把他们全部踩在脚下，然后碾碎，碾碎，碾成渣滓，全都踩死！
杨涟被抓这事，应当还要从去年六月份说起。
当时杨涟对魏忠贤等人的所作所为怒不可遏，忍无可忍，怒气冲霄的他连夜写成一篇弹劾魏忠贤的奏疏，共有二十四大罪，每一罪都足以让魏忠贤一死。却因魏忠贤把持朝政，这奏疏一直没能让黄色看到。
而杨涟需要的，就是让当今圣上看到奏疏。
杨涟很着急，也很害怕。他并不怕魏忠贤像暗杀汪文言那样暗杀他，因为他不怕死，但他怕皇帝看不到奏疏，怕正义得不到伸张。
这是杨涟怕的，也是汪文言死前所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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