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陈省止欲娶汪歆语，小太监奉命读…
由于杨涟之前留了奏疏的副本，再加上他将自己的留的这份奏疏的内容散发了出去，从朝廷里的士大夫们，到认得字不多的普通人，甚至到不识字的老百姓，街上买菜的老妇人，地上打滚的孩童，都知道有这么一封奏疏，都知道魏忠贤丧尽天良，阉党无恶不作，人人读的都是大快人心，大骂阉党，奏疏一时间被四处传唱，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可是皇帝呢，他就是不知道。
这事也被当时的首辅叶向高知道了，他专程来找杨涟。杨涟并不想见他，因为他觉得叶首辅是个投降派，不敢与阉党正面抗衡，但首辅毕竟来了，不见似乎也不合适，还是开门迎接了。
叶向高急得很，他知道杨涟现在对魏忠贤出手还是过早了，对杨涟说道：“文孺啊，你太心急了！”
杨涟没说话。
“如今魏忠贤权倾朝野，党羽遍布，现在还不是除他的时候？”
“那依叶大人的意思，我们如今只能任由奸人摆布，任由阉党胡作非为，而自己却要龟缩着以求自保，请恕我杨涟做不到！”
“不是自保，是要能沉住气呀！想那时严嵩乱政，徐阶隐忍十余年才将其除掉，如今文孺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阉党如今不除，只会有更多人遭罪，我怎能不急？能除魏忠贤，我九死而不悔！叶大人请回吧！”说罢，杨涟转头走向屋内。
叶向高长叹一口气，满是感慨道：“长夜之中，唯有行得慢，才能走得稳呀！”
魏忠贤通过自己的种种手段不停瞒着皇上，但没瞒多久，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机。
毕竟瞒了一段时间了，天下人都知道奏疏这件事了，皇帝自然也知道点风声。
皇帝亲自问魏忠贤奏疏到底在哪。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杨涟想要的结果终于来了！只要皇上能看到自己的奏疏，那魏忠贤必死无疑，阉党也将从此崩解。
事情在向杨涟希望的方向发展。
魏忠贤非常害怕，他知道这二十四罪，就是二十四把刀，且刀刀致命。
他吓得面色苍白，跪倒在皇帝腿边，一边哭一边说：“皇上，是有人想害老臣呀，是有人想害老臣呀！”
皇帝一脚把他踢开，冷冷地道：“奏疏在何处？”
“陛下，陛下，老臣对大明朝可是忠心耿耿啊，您可千万别听信那些小人的佞言呀!”魏忠贤大哭道。
“你的意思是朕听信谗言、不分是非了？”皇上明显更生气些了。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魏忠贤急忙磕了好几个响头，“老臣冤枉啊，老臣对您和大明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啊!绝无半点二心啊！是有人要害臣啊！”魏忠贤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都打湿了小片块地板。
“奏疏在哪？!”皇上盛怒道。
魏忠贤吓得脸更加惨白了，支支吾吾的竟说不清话。
“把奏疏拿来！”皇帝大吼道，就差没杀人了。
一旁的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呈上了奏疏，皇帝靠在龙椅上，一只手撑着头，示意小太监不用把奏疏呈上去，只是人他站在那，然后问小太监：“你可认得字？”
“奴婢认得一些。”
“你可知道奏疏上写的什么？”
小太监突然跪倒，大惊道：“奴婢不知，奴婢不敢！”毕竟像他这样等级的宦官是无权观阅皇上奏疏的。
“那你读给朕听。”皇帝说道，把身体又侧向椅子另一侧，用另一只胳膊撑着头，然后懒散地盯着小太监。
小太监手抖着翻开奏疏，魏忠贤吓得更是发抖难定。这奏疏只有叫皇上知道，莫说是让皇帝知道二十四罪了，就是知道一罪，自己也难逃一死呀！死就罢了，主要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现在死了，我要失去多少啊！
想到这里，魏忠贤哭得更加厉害了。
看着小太监翻开奏疏，张开嘴，读出了第一个字，魏忠贤吓得几乎快昏过去。他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模模糊糊，好不真切。
自己难道一直都生活在梦境里？那追求权力不也是虚假的么？难道真像那些儒生们说的，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我追求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结束一生了？
他听那小太监一直在读，整个人跟死了似的。他也不认识那小太监，但他知道今天他就要成为杀死自己的人的其中之一了。
可越听魏忠贤越觉得奇怪，这小太监讲了半天也没有明确地提到上面写的罪状，只是些控告自己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等于就是废话。魏忠贤知道自己得救了，是这个太监救了自己。
他很想笑，但他不能笑。他依然装作一副受了冤枉而委屈的模样，不时用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帝。皇上则手撑着头，眼睛也不睁一下，听这太监读。
小太监还没读多久，皇帝就觉得烦了，摆手说：“罢了罢了，就读这么多。这点小事情也值得写奏疏吗？都散了吧。”
“臣有死罪啊！”魏忠贤跪在地上，然后直起身大拜道。
“散了吧。这事就这样过了吧。都散了。”
“谢陛下圣恩，陛下圣明！”魏忠贤大拜道。
赢了，赢了！此事已过，大难已去，天下还有谁能阻我！
魏忠贤走到那太监跟前，问道：“你叫什么？”
小太监跪在地上，头碰着地，“小人姓王。”
“现在是什么官职？”
“小人只是内官监一长随。”
“明天就去司礼监升任监丞吧。”
“奴婢叩谢魏公公大恩。”
现在再也没人能挡的住魏忠贤了。
在汪文言死后，魏忠贤随即把杨涟等人也抓入了狱中。首辅叶向高也被迫辞退，东林党纷纷倒台，如今天下确为阉党所有。
正义未得伸张，天下永陷黑暗。
而杨涟知道，弹劾不成，迎接自己的只有死亡。
不过，他并不害怕，他早就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了。他怕的只是正义得不到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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