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个故事

徐戴还想再说两句，却被秦小白制止了，两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思量，秦小白即将面临死亡，忽然有一个希望出现在眼前，却是需要他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要是之前，他虽然不想自己去死，却也不想他人为自己送命，但是善良为自己带来了死亡，他这次想放下自己的善良，他想活着。

        想活着对一个人来说没有错，对一个少年来说更没有，他看着徐伯，眼神充满了期待，希望徐伯可以主动站出来，代替自己去死，毕竟他还年轻，而徐伯已经老了。

        徐戴也不想去死，没有人愿意去死，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更不应该去死，他的脑海不断闪过关于秦小白的记忆。

        从秦小白今早被张捕头带走，到前天欢快的跑出家门朝自己匆匆地说午饭别等他，画面越来越快，直到一个小小的婴儿才慢了下来。

        那个婴儿刚来到世上，躺在秦老爷的怀里，闭着大声地哭喊着，徐戴伸出一根手指想摸摸那个婴儿，那个婴儿忽然一把攥着他的手指停止了哭闹，那个小生命将徐戴的心都融化了。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笑容，下定了决心，他站了起来，拉着秦小白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少爷，我早年时候跟着老爷打拼，没顾得上娶妻，现在年岁大了也不愿去祸害别家姑娘，一直没有孩子。

        说句逾越的话，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孩子看，看着你从那么一点长到这么大，从调皮的小娃娃一眨眼就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你不像王员外家的少爷盛气凌人，对我们这下下人也客客气气的，心肠也好，不管看到谁需要帮忙都会跑去帮忙，我心中暖烘烘的。

        可是老爷刚离开家门，我却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被人陷害还要丢了性命，我没有什么文化，嘴也笨，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可是心中清楚，我舍不得让少爷去死。

        少爷这样的人不应该死，哪怕用我这条不值钱的命去换少爷的命我也是愿意的。”说到最后他泣不成声，依依不舍松开秦小白的手，仰起头摸了一把眼泪便向大汉走了过去。

        徐伯主动站了出来，正合秦小白的心意，但是他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憋得难受，心中那一丁点对徐伯的怨言消散了。

        他羞愧的涨红了脸，感觉自己脸火辣辣地疼。感觉心生的龌龊配不上徐伯的称赞，更配不上他的牺牲，看着徐戴整日为了讨好他人略微弓起的背影，秦小白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这一辈子再也不抛弃自己的善良，哪怕这一辈子只剩一个夜晚和一个清晨，秦小白擦干了眼泪，努力压下死亡的恐惧，用手拉住了徐伯的衣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不答应。”

        徐戴回生气地骂道：“你个小孩子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还有大把的时间，而我已经老了，就算今天不死，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再说你死了，秦老爷他们怎么办？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他打掉秦小白的手，向汉子急匆匆地说道：“我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我家少爷的命。”

        汉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秦小白低着头开口说：“徐伯，我跟着先生读了一些书，学问说不上高深，道理还是懂的，要是我让你用你的命换了我的命，和我杀了你又有什么两样。

        虽然我很害怕，在刚才甚至没有勇气阻拦你，但是我那样苟且偷生，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徐伯我已打定了主意，你别再说了。

        我从出生便在观音镇一直待到现在，从未走出去过，喜欢听镇上的说书人讲那些江湖故事，就是因为向往那些自由自在的江湖高人。

        以前总下定不了决心，觉得自己还小，以后总有机会，未曾想过已成奢望。徐伯你能跟我讲讲你先前在外游历的故事吗？我想再听一听。”秦小白抬起头，请求到。

        徐戴抹着眼泪，哽咽着向秦小白讲着他当年的那些故事，没有多么精彩，但是胜在真实。

        大汉听着徐戴的故事出口嘲讽道：“你这算什么故事，比那清水还寡淡，小子你要是想听故事，那我便给你讲讲我游历多年的故事。”

        徐戴被大汉打断很是恼怒，瞪着眼就要发作，又听到大汉要讲自己的故事才忍了下来。

        大汉手中凝出一个酒葫芦，拨开塞子喝了一口，酝酿着情绪，酒香慢慢飘散开来，他也缓缓地开口。

        从前有一个少年，和你没有什么两样，家中也是幸福美满，还有一个和蔼可亲的哥哥，要是不出意外，过几年他就会娶妻，再生一两个孩子，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可是天不遂人愿，那一夜他们的村子中忽然闯进了许多强盗，将村落中的人都捆在了一起。

        强盗让村民们排成长队，一个地从他们的首领面前经过，让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少年也在人群中，他的父亲母亲将他护在身后，捂上了他的眼睛，周围一直传来其他人的哭喊和惨叫，他吓得紧紧的抱住了母亲。

        人群缓缓前行，忽然他听到了父亲的惨叫，护着自己的母亲也被人拉开，他睁开眼，看到了许多尸体，自己的父亲也躺在血泊之中。

        少年一时愣在了原地，转身去找他的母亲，却看到母亲被人拉到强盗首领面前，那首领闭上眼睛像在感受什么，随厌烦地摇了摇了摇头，一把雪亮的刀子从他母亲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少年的母亲嘴角流出了鲜血，看到少年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没敢惨叫，努力地张开嘴拼成一个笑容害怕吓到他，却被人一脚踹开。

        少年发疯般的想要扑过去，但是他的胳膊被人死死的按着，被拉到了强盗首领跟前，强盗首领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露出了惊喜之色，将他一把拉住，吩咐周围的人将其他村民都处理掉。

        少年不知道那一夜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眼前到处都是红色的鲜血，雪白的刀光，耳中满是村民死前的惨叫和强盗们畅快的笑声，

        他已经麻木，眼神里只剩下了空洞，像是待宰的羔羊已经忘了叫唤，杀戮渐渐平息，强盗们欢呼着畅饮美酒，将少年围在中心，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一抹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少年抬起头，看到太阳从山包后升了起来，从那山包后升起来的还有马群和他骑着白马的哥哥。

        少年看不太清，但是他知道哥哥对他笑了，对他说别担心，因为他来了，白马带着马群如山洪一样一冲而下，将强盗冲的七零八落散。

        一只手将少年捞在马上，他安心地趴在哥哥的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体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庆幸这个糟糕的噩梦终于醒来。

        白马在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上飞驰着，身后不断地传来强盗西斯底里的吆喝声，他们追了上来，拉开弓箭，周围的马不时地飙出一团鲜红的血花，然后慢慢掉队，最后只剩下了他们的白马。

        少年第一次遇见小白马时，它身上流着鲜血却倔强地站在一具马尸旁边不肯离去，旁边还有一只被踢碎了脑袋的野狼。

        少年救下小白马抚养长大，长大后的小白马奔跑起来像风一样，现在负着两人却能将后面的强盗缓缓甩开，强盗害怕伤了少年便没有再射，他们不停地换着换着马，虽然追不上少年却能远远的坠着。

        少年的哥哥知道在着草原上再快的马也甩不开身后的强盗，便调转方向往远处的山脉跑去，希望利用山脉中复杂的地形将强盗甩开。

        这一跑就是一整天，因为不时会有强盗围堵，白马的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血迹将白马染成红色，像天上掉落下来的晚霞落在了草原上。

        身后的追兵已经换了好几拨，白马早已体力不支，全凭一股子倔劲在支撑，终于到了山林，它猛地一悦扎进了树林里，然后失去平衡累毙在地上。

        哥两人顾不上悲伤，从白马身上跳了下来，钻进了山林当中。

        天色渐暗，山下亮起了一圈圈火把，两人又冷又饿，眼看是逃不出了，突然前面传来了水声，是一条小溪，少年的哥哥对着少年笑了笑，将河边的枯木推入溪水之中让少年抱着顺流而下，他告诉少年要好好地活下去直到他回来，说完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喊，吸引着追兵。

        少年死死的抱着木头，顺水而下，山涧的溪水湍急不时地撞在石头上，遍体鳞伤，但是他活了下来。

        他慢慢地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也知道了强盗首领为什么要找自己，他需要做一个艰难的决断，于是他化作各做身份行走在各处，一边寻找自己的哥哥，一边寻找着自己的答案。

        大汉边喝酒一边讲着少年寻找哥哥时遇到的故事，晨曦的微光从窗户照了进来，洒在了大汉的脸上。

        他仰头将手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完，苦笑着说道：“这个世界上悲惨的故事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比你更惨的也不少见，别觉得这个天下只有自己受尽了委屈。”

        秦小白被少年揪心的逃亡之路以及少年路上见到的各种风景和事情所吸引，直到大汉讲完仍意犹未尽，问道：“那少年身上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强盗要找他？还有他最后找到他哥哥了吗？”

        大汉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说道：“天已经亮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若你反悔，这可是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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