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告知

纵然在山下故意暴露了行踪，引发了一场战斗，但梅花崖的人，好似都只当做云间月的一个闹脾气举动。

        云间月腰伤了，难以下床活动，每日摊在床上等着君问归的伺候，凡事君问归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

        只是被君问归伺候几次如厕后，云间月已然生出一股生无可恋的姿态。

        因此生出了受伤期间少吃少喝，便可少上茅厕的想法。

        清影听说了，滚着轮椅便来看热闹来了。

        进门时，云间月正与君问归大眼瞪小眼，君问归想要喂食，云间月称自己不饿，死活不愿开口。

        二人便僵持住。

        “做什么呢？举着个碗当雕塑呢？”清影瞅着君问归揶揄道，手中举着用木棍插着的一只烤兔，“阿月啊，师伯听闻你这几日受伤了没胃口，给你烤了兔子，是大白山中逮来的，就当它这做爹的为元宵赔罪了。”

        油滋滋黄澄澄的烤兔，一瞅便勾起人的馋虫，更何况撒上特质香料，那味儿早就将云间月的目光吸引了去。

        君问归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肉粥，一记刀眼给了清影，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咬牙骂道：“你个老匹夫，我正哄着他喝粥，你倒好，带着这上火之物来勾他。”

        清影举着兔子，啧了声：“你又不是他爹，管得那么死作甚，整日清汤寡水的，哪儿有你这么喂媳妇的，瞧瞧，都瘦了。”

        云间月咬着口中软肉，想吃，却又拉不下脸来。

        清影这般态度，好似前些日子山下的事不曾发生，这事本也是云间月有道理，此刻却生出一丝愧疚来。

        有那么一瞬，云间月竟觉得，清影与君问归是将他当家人一般对待。

        或许是前几年在风清门住着，大门派规矩繁多，从未像如今这般随意。

        云家被灭门后，细想来，云间月最快乐的时光也是在梅花崖上的两年。

        只是仇恨终究横亘其中，水落石出前，他无法坦然将身心全交由君问归。

        君问归实在不忍云间月如此直勾勾看着，无奈伸手接过清影手中兔子，卸下一条腿，手撕了一块皮肉递到云间月唇边。

        云间月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嗅了嗅鼻下烤肉，张口便吃了进去，漂亮眉眼瞬间弯了起来。

        “谢谢师伯。”云间月乖巧道，“好吃。”

        清影那腔子疼爱更甚，还是软乎乎的小东西可爱，哈哈笑起来，语气不经意的宠溺：“乖，待伤好了，师伯让大白去逮山鸡来，那山鸡涂上酱料，裹上厚厚泥土，往炭火里一放，等上两个时辰，那香味，十里都闻得到。”

        云间月口中塞满了兔子肉，听了清影的话直点头，眸光亮晶晶的，好似天上星辰。

        吃了两根兔腿，云间月饱了，也给了君问归面子，吸溜了两口那肉粥。

        君问归将剩下的兔肉解决了，便起身出去给云间月煎药，屋中只剩清影和云间月。

        清影滚着轮椅轮子靠近床边，挑眉道：“小子，还恼问归呢？再恼，也不能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你这般虚弱，要养回来可不知什么时候。”

        云间月放下唇边笑容，手指不经意扣弄着身下被褥，他无奈扯了扯嘴角，坦言道：“师伯，我十四岁便没了家人，若不是风清门救我，在我伤了根本是替我寻医问药，我也就跟着家人去见那阎王了。问归虽对我好，却也将我的恩人百般折磨，我又如何心安。”

        一样生活在这凤栖山中，云间月一想楚风遥的处境，寝食难安，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他不知道暗地里，君问归会如何对待楚风遥。

        是否吃得饱，睡得好。

        大门派的二公子，从小养尊处优，何曾落得如此下场，一切皆由他引起。

        “你恼他，他默声受下，你可知，你身子如此虚，并非早年落下的病根，而是一直有人给你下了一种名叫幽兰香的毒？此毒无色无味，会慢慢掏空你的身子。”清影叹一气，将真想道出，“若不是我探出一二，你和问归皆被蒙在鼓里。你当是恩人的人，未必真心待你。”

        话已至此，若云间月品不出清影的意思，白吃那么些年饭了。

        云间月满眼不可置信，想要从清影脸上捕捉恶作剧的成分，总是嬉皮笑脸的人现下十分认真。

        “怎……怎么会。”云间月摇头，“若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要替风遥隐下这事。”

        清影无奈一笑：“他怕，他怕你知道真相对楚风遥失望，便没了念想，要追随家人而去。他宁愿你多恨他一些，日日夜夜想要他的命都无妨。”

        “若身子骨差些的人，只需喝一些寻常草药调理便是，你那药，需用胡峰尾针做引，所用药材皆是难寻的，我与你说这些，只是不忍你如此煎熬。师伯是真心疼你，问归亦是。间月，你得擦亮眼，得看清这世间魑魅魍魉。”

        云间月并不愿意信清影所说，眼泪却先滑下，他伸手抹去，愣愣道：“风遥……没理由这么做。”

        清影嗤笑：“你以为问归为你家那‘踏雪无痕’而灭你家门，可好东西人人都想要，风清门为何好心养你？又为何非要迎娶你进门？即便不娶你，当下状况，你亦对风清门感恩戴德，又何必多此一举？”

        清影分析得头头是道，将云间月搅得一团乱。

        却不得不承认，清影所说，并无道理。

        为何……

        因为一个义字？

        “我想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并非问归想的那般随意便去了。仇人无论是谁，你都应该报仇，即便借问归手中的刀，去将那些人的虚伪面具揭开。”

        话已至此，一切事物像积着层层浓雾，挥之不去，让云间月看不清眼前。

        他确实被君问归逼得多次想就此算了，楚风遥便是支撑他活着的一根支柱，可如今，有人跟他说，这根支柱，可能是根杀人利剑。

        君问归端药进来，云间月抹干脸上泪痕，扯着笑容，在君问归狐疑目光下，乖顺地将碗中苦药喝下，阵阵反上来的腥味，令他作呕，也令他想借此痛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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